日子一天天过着,季景深为学医术当真刻苦,凌晨困得睁不开眼,还严肃着脸叮嘱菩然:“我睡着就把我打醒。”
好粗暴,我喜欢!
菩然欣然点头:“了解!”
手里紧紧捏着医书,脑袋却是一点一点。
菩然一瞧,哎呦,瞌睡了。
这怎么可以!
她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少年猛地打个激颤,困意骤消,不可置信:“你真打?”
少女歪头:“不然呢?”
都答应你了,我总不能食言吧?
他瞪了瞪眼,随后又打起精神埋头苦读起来。
没多久,医师便发现这个孩子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学医可算是走对路了。
他用心教,菩然便围在他的身边左右飘,叨叨絮絮。
——老师辛苦啦,都是你教得好。
——这孩子平常就爱钻牛角尖,你别跟他置气,多多包容一下他。
——哎是!他人可好了,一定会把从你这学到的本领用在正道上!
少年的注意力分散,脸色羞红,瞪着在药师身边飘来飘去的菩然。
心里不舒服。
你离人家那么近干什么!
快回来!
小屁孩又在嫉妒。
菩然发现小四小时候和长大后真是两模两样。
小时候情绪外露的明显,固执的撞了南墙也不转弯,而且脾气拧巴得很。
长大后温润如玉,走的是斯文儒雅风,一举一动充满了人夫感。
菩然边想边飞回他的身边,摸着下巴考究道:“你这样不行啊,我们女孩子都是喜欢温温柔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那款。”
他垂在桌下的手捏紧成一团。
“还有,什么事都能嫉妒的男孩子有点恐怖,最起码别表现出来吧,不然人家看见了肯定不愿意和你玩儿。”
他咬紧下唇,眼眶红彤彤的像被欺负狠了。
讲课的药师察觉他的异样,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
平躺着飘半空的菩然一顿,垂眸看他。
少年抬头狠狠剜她一眼,然后对着药师道:“不碍事的,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这些话像个烙印贴在他的心中抹消不了。
每天除了学习,尝草药,研究配方,和为附近的村民治病,便是支开菩然,偷偷跑到镜子前练习自己的表情管理。
他拍着脸,收情绪收情绪!
菩然发现这家伙最近还勤于下厨了。
奇怪。
你时间这么多不如全花在学习医术上呢。
季景深:你闭嘴!!!
今日院子里忽然吵闹起来,远远的便听见惊恐地喊叫声:“哎!哎!医师!求你帮我看看我丈夫!”
村民们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抬来,原来是这男子去讨债,那人不愿意还,随后发生口角,之后争吵加剧演变成这副惨剧。
医师赶忙上前,很快沉重摇头:“救不了……”
妇人捂脸痛哭,站在台阶上的少年提着药箱冲来,他沉默的骇人,脊背线条紧绷到恨不得拉断。
取出工具,清洗伤口,检查内脏,又快速缝合。
看得周遭人呆呆的忘了反应。
就连医师也一时愣在原地,惊叹他进步神速。
冷汗从他额角滴落,仿佛透支的下一秒就会倒下,但拿针的手却是稳得可怕。
他在同死神抢人。
但努力的结果并未将人救活。
少年沉默不语,在一片哭声中,收起药箱,清洗手上的血迹,最后走回屋将门反锁。
菩然一直跟着他,见他坐在地面蜷缩一团,背靠门框,隐忍痛哭。
这一刻菩然才真正感受到,他选择成为医者并不是单纯的和家里较劲,他是真的想救人。
季家不缺大将军,也以此为目标培养,因此全是领兵在战场厮杀的武将。
但他们忽略了这个最小的儿子的内心。
他害怕血流成河的场景,残肢断臂会让他噩梦连连,如草芥逝去的生命会让他躲起来痛哭。
他是嫉妒大哥,但选择学医是他历经千百遍都会坚定的真实想法。
菩然在他身边坐下,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季景深,我饿。”
抽泣的少年愣了那么片刻。
你不安慰我,还想要吃的?
他擦去眼泪,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低沉的嗓音一派沙哑:“知道了。”
他跑去厨房,煮了米炒了俩小菜,之后和往常一样,少女坐在桌边托腮看他,说:
“吃吧。”
这种感觉很奇怪,每次都是她提出要吃,但是真正做出来后,总是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少年闷头扒饭,吃着吃着,眼泪再次决堤。
菩然抬手拍着他单薄的脊背,轻声:“难过的时候就要好好吃饭啊。”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更远的。
不管多难,生活总要继续,但是哭过必须要坚强。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
无论处境多么糟糕,还能正常吃饭的人,是不会被轻易打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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