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泛黄的书册里,字迹斑驳的纸页有悔恨痛苦的泪痕,有挣扎反抗,努力保持清醒的血迹。
在挣脱受控的时间里,后几位君主深夜伏案,乌发生银丝,脊背单薄,一盏烛火幽幽,书写着整个王国只有自己知晓的真相。
从第一任君主获得力量,开创王国的喜悦,到莲台空槽逐渐填满,释放深渊的魔鬼,他们意识到先辈的努力可谓是错的离谱。
生出反抗意识的君主被魔鬼制作成傀儡,引以为傲不屑外界的碎空人,殊不知整个统治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王所下达的每一个指令皆非心中所愿,王所展露出的一切姿态,不过都是魔鬼的意图。
没有办法。
因为最初,是靖王踏入了魔鬼的巢穴,祈求得来皇族绝顶强大的力量。
他们已然成了魔鬼的半身,那控制半身,还不是易如反掌?
贪欲所引发的悲剧,权力和野心所供奉的邪神,当然会得到反噬。
菩然躺在床上将这本书册反复翻阅。
她的这副躯体,这副血脉,同样受到了魔力的污染。
早前她便发现自己的躯壳所受桎梏太多。
最初是傲慢被囚禁,她去营救时敌人为她戴上的银色锁链,那时她的身体就被禁锢,灵力被压制难以使用。
再到与赫连时、赫连黛对战,二人同样意欲用特质银链锁住她的力量。
包括最后,初遇裁决者时,身体上的颤栗与被迫钉在原地的强制感,让她更加迫切的想尽办法用灵力一遍遍去改善身体,冲破所谓的血脉枷锁。
所以至今,她才能免受对方的操控。
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暂的几年,但幕后之人已经花费数千年为她布局。
重重围墙,层层迷雾,她又能击碎几重,穿越几层?
菩然将书揣入怀中,左手挽着菩提,右手挽着傲慢,眼一闭:“把你俩攥紧,就是稳稳的幸福。”
这不就左手佛家,右手仙家了嘛。
仰面平躺在她身侧的两个男人身子还有些发僵,细薄的面皮如同被染成桃色的青蕊白梅,秾丽明艳。
还是一起睡在床上了。
她还说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一切都重要。
不管现实怎么样,但至少在精神上他们已经胜利了!
傲慢侧过身子面朝她,冷清的眸子似和风吹过,心扉之上百花绽开,看着她的侧脸,看她翘卷的睫毛下乌亮的眼瞳。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这几年细数来大事不断,小事接连,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唯独她的眼睛没有变过。
清亮有光,只是让人看着便觉得心境平和。
菩提也侧过身来转向她。
看她眼皮困倦的耷拉,睫羽一颤一颤像把扑闪的小扇子。
他便低声念了几句经文,果然,石头嘴角乐呵的进入香甜梦乡,看的傲慢也忍俊不禁。
但很快,唇角的弧线淡了下去。
傲慢放轻声音:“郦城一行,真的没有受伤?”
菩提闭了闭眼睛:“既然你心里有数,就别再问我了。”
瞧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嗜睡的次数越发频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傲慢陷入沉默,须臾,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一掌轻轻的护在她的后脑勺。
冰雪般冷香的气息幽幽散开,宛如凛冬消融,迎来料峭的初春。
眼中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怜惜,还有一种爱意满到溢出的温情。
“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陪她一起。”
活着也好,死亡也罢,两个人,两个点,要一直在一起,才能连接成一条人生的线。
至少对傲慢来说,他不能失去另一个点,不然他将无法去构建、去生存、去热爱。
因为月华银发与凛然的身姿,似霭霭云松,又如雪峰白鹤,旁人也爱称定远侯像只孤鹤。
事实上的确如此,至少不仅是外形,在感情上也如鹤一般忠贞。
他不会因为身边的劲敌而妥协,更不会因为死亡而后退,追随爱人的路漫长而险阻,但他不会停步。
菩提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背后探出手揽住少女柔韧的腰肢。
埋首在她颈间,随着她的呼吸频率一起摄取氧气。
蝶翼般的长睫半覆着,同样璀璨的金瞳在黑夜下暗沉不少,像是珍藏的琥珀。
“我知道,你们待她的心不假。”
这或许是菩提第一次同这些个男人敞开心扉。
“到如今,我只求千帆过后,我们仍能如往日聚首。”
纠结醋味其他的,都是没意义的。
还能再活着相聚,足以胜过一切。
其实这里也包含了菩提做好牺牲的决心,应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这种信念,所以看开了,通透了,彻悟了。
有意义的存在就在怀中,其他的小情小爱又何必再去求生求死,得疯得魔呢。
傲慢低头,碰了碰菩然的额头,她睡得正沉。
“我们倒是羡慕你,你与她相同,帮得上她的忙。”
菩提稍稍收紧搭在少女腰间的手臂,嗓音发闷,自嘲愧疚:“也没帮上多少。”
“……这一次,符文石身上的转机便由我们来查。”
“嗯,若算机缘,你们该是能解开。”
敌人的身边曾有碎空的七位君主献上解封之物。
菩然的身边也有七位师兄,定是有对应的作用。
夜色温柔,宽大的床榻上两人拥着她,画面竟是奇异的和谐。
金发、银发,与中间的黑发交织,绚烂的像是今夜三人轻松美妙的梦境。
或许是梦见大战胜利,唇角的弧度都上扬的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