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碰撞,徒增荒唐。
提防外敌至此,到头来却是皇城内的同室操戈。
暴怒离开前增派大量精锐镇守皇宫,不曾想此举正中他人下怀。
赤昭有两大家甚是有名。
一为季家,祖上是无名小卒,因先登之功赏了官位,后代人才辈出,受到君主重用,以季长政到达最高峰,天策上将威震天下。
二为纪家,乃将门世家,祖祖辈辈都有带兵打仗的能人,在朝中积累的威望不是另一个季家所能比的。
纪泽轩被誉为年轻一代的天才,可惜殉在玉鼎之战,纪老将军的其他儿子又资质平平,他这心中怎会好受。
现在两家打起来,可谓是最糟糕的局面。
皆是手握重兵,跟随者无数,若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结果只会惨烈至极。
“铮——”
剑鸣长啸。
一片混乱的厮杀中,季长政与纪老将军已经战了几十回合。
两剑相撞,激出一刹的刺眼火星。
“我们便不能停下来好好谈谈么?”
“休要废话!”
“纪老将军……”
“长政,你今日格外聒噪!”
老将军双臂用力将他撞开,气沉丹田,额角青筋暴起:
“……杀!!!”
两军相撞,犹如惊涛骇浪拍击山壁,激起猛烈血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你我身披同样的战袍,该是面对共同的敌人。
如今为何要将锋利的戈矛刺入同袍的身体?
季漱石与季枕流在外英勇,鲜少落泪,今儿却要眼含热泪将索命的长剑贯穿同伴的血肉。
厮杀不断,呼声震天,喷洒的血液好似下了一场细润的小雨。
血珠喷溅在季长政的脸颊,令他疲惫喘息间,记忆不由拨回了多年前的雨天。
“咻——”
“咻——”
十二岁的少年独自在院中挥剑,阴霾的天空落下绵绵的小雨。
登门拜访的纪老将军笑着同他打招呼:“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这剑法讲究的是步伐与接近技巧。”
他随手抽出腰间佩剑,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你这步伐的控制能力还是太差,这样如何迅速接近对手,让对手时刻保持在你的攻击范围内?”
少年站一旁看的认真,随后朝他敬重一抱拳:“长政受教。”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聪慧,定是很快就能超过我。”
纪老将军收剑入鞘,此刻雨水已将二人淋湿,他们相视一笑,这才推门进屋。
季家夫妇常年在外,整个家全靠长子在拉扯,另一家的纪将军看这孩子苗子好,时常来串门,陪他说说话,指导下武艺。
说来也是有缘,姓氏同音,外人一叫都觉得是一家人。
雨水哗啦啦的从屋檐滴落,屋内,季长政为他斟上一杯茶,借着这天地合奏声,促膝长谈起来。
“长政啊,你不必以我为榜样,我也不是时刻清醒,说不准我以后也会为什么事脑子发浑。”
他端起杯盏轻呷一口,看向对面坐姿笔挺似松柏的少年,嘴角含笑:“到时候,可就要拜托你把我打醒了。”
季长政双手搭在膝头,沉稳端庄:“好。”
“如此约定便定下了,等雨停了我陪你练一会儿。”
“请出全力。”
“哈哈哈哈,自然,我可不敢因年岁小看你。”
亦师亦友,相互扶持,这才成了日后赤昭帝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
季长政的记忆越发清晰。
那个雨天雨停后,院中对方演示的身法。
精妙的步伐控制,时刻将敌方保持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就像现在。
“呲——”
是金属破开皮肉的声音。
那柄长剑快狠准的一击贯穿纪老将军的心脏。
那日院中在季长政脸上落下的是小雨。
这日落下的是师长滚烫的鲜血。
“噗——”
“咳咳咳——”
纪老将军瞪大眼睛,逐渐浑浊的眼球紧紧盯住季长政,盯住男人眼睫半覆,落寞又哀伤的身影。
“嘭——”
他轰然倒地,胸口痛到窒息,艰难的转动视线看向周遭堆积如山的尸体,看向蔚蓝不带一丝杂质的天空,瞳孔猛然一缩,落下清泪。
“长政啊……”
萧条站立的男人慢慢矮下身,剑抵地面,单膝下跪。
季长政握上他颤抖抬起的手掌,嗓音微哑:“我在这。”
纪老将军忍不住咳了几声,鲜血上涌,喉咙是火辣辣的疼。
“守好玉玺……”
“守好……陛下……”
“守好我们的……赤昭……”
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竟奇异的清醒,悔恨自责,无颜面对亡去的将士英魂。
和那日一样,季长政也是如此应着简简单单的字眼:“好。”
——到时候,可就要拜托你把我打醒了。
——好。
气息渐弱,纪老将军缓慢又沉重的闭上双眼。
“你……你的身法又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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