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幢幡宝盖,香火鼎盛。
菩然寻到住持,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说明她是依照菩提大师的指引而来,询问可否告知符文石的下落。
住持答应菩提,你若在我寺代佛传法,续佛慧命,功德到了,自然会将符文石的下落告知。
所以先前菩提来赤昭,一直在寺中宣扬佛法。
如今菩然提及这事,住持却像根本没有这回事般,纳闷道:
“施主,你在说何?”
菩然灵透,见他这副模样,大致也推测出了住持一改态度的缘由。
这块符文石对寺庙来说应该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本不该赠予外人,但菩提心诚,佛缘深厚,住持稍有动容,便想最后考验他一番。
菩提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打动了住持,只是这期间前来向住持打探符文石下落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他意识到这是个祸物,将符文石转移后,对此事闭口不提。
不论菩然怎么问,住持的嘴也不会撬开一点。
这时贪婪的心蠢蠢欲动:“要不我……”
菩然一口回绝:“不用。”
催眠佛家人,还是一寺之主僧,你真嫌自己命够硬,能背起这份罪孽啊?
其实住持真不知道。
他托人转移,具体藏在了哪他并不知晓。
正因为不知晓,所以别人问,他答时才找不出一丝破绽。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再问我也没有用。
虽然这一次白跑一趟,但小石头还挺高兴,因为她又能将诸佛全拜一遍了。
愿佛祖慈悲加被,保佑这次逢凶化吉。
她虔诚一拜,随后一拍贪婪肩头。
“稳了。”
“?”
他看着脑袋飘着小花花高高兴兴走远的师妹,疑惑的追了上去。
“什么稳了?”
“你们这条命啊。”
“佛还会保佑我们?”
“不太会,但你们可以沾我的光。”
出了寺门,两人又开起了玩笑,笑的肩膀发颤。
贪婪不信佛,或者说他们七个人就没有信佛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没帮过他们一点。
迷信而已。
可这话他断然不会和师妹说,尽管他不信,与菩然聊起时也不会泼冷水。
“我总觉得佛祖这心好像也是偏向你的。”
“哪有,我佛慈悲,众生平等。”
但佛祖这心到底偏没偏,想来只有佛祖自己知道。
虽然没有将石头带在身边养着,但她现在活的似乎也不错?
“走快点,我们回去找仙家一起用膳。”
“好——”
……
一起吃饭没吃成,因为季长政与傲慢议事谈到很晚。
回宫后菩然才听闻消息,赤昭帝发兵了。
就在她前脚刚走,后脚暴怒就挥兵直破青旋,带着的是季家双子与嫉妒,这一战似乎胸有成竹,季长政根本没去。
没想到开战这么快。
身后是傲慢与季长政议事的宫殿,菩然立于殿前,望向渐晚的天色,流霞似散开的熔浆迸溅在天幕,火烧云明媚又热烈,仿佛要趁着最后的一抹天明燃尽所有。
那双乌亮的眼瞳映出一切所见之物,天色有多漂亮,她的眼睛就有多漂亮。
她没说话,或许是在安静等待这场战事的结果。
当宫中掌起明灯,夜色如期降临,“吱呀”一声,身后宫殿大门打开,窸窸窣窣,是随着走动而发出的铠甲摩挲声。
菩然回眸,正巧与季长政视线对上。
他身穿精致甲胄,单臂夹着一顶红缨头盔,头发盘的一丝不苟,额间裹着暗红头巾,明明是气宇轩昂,却因沉稳的气质和淡漠的眉眼,而显得内敛淡雅。
“公主。”
夜色好像也被晚风轻轻吹动了。
他道:“晚间莫要乱跑。”
他的意思可能是说这个点宫中女眷该歇了,又可能在说夜里不安全,让她多注意些。
菩然颔首承下他的好意,瞧见那身戎装,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军队早已出发,如今他盛装出现,可是城内有哪处出事了?
“季将军。”
她忽然出声,令正欲离开的男人动作一顿。
季长政眼睫半覆,将纤小的少女收入眼底。
身形纤细似花枝一折就断,这样的人是如何将他那两位弟弟揍服的?
虽是如此想着,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的轻视,君子以礼动,以义止,在礼貌尊重这一块,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听闻陛下已经下了锁国令,你认为这种状态最短会持续多久?”
“至少半年。”
“太久了。”
他听见少女发出一声叹息,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为何说太久了?
他又站了半刻钟,直到要走时,还是没有等到答案,这人就跟老僧入定般望着月色不理他了。
有点……神神叨叨,又或是故弄玄虚?
季长政提步离开。
子时。
夜色正浓,万家灯火尽熄,只有冷清的月色照亮林间小道。
马蹄声急促,一支精锐兵由季长政带领,刚清剿完一个窝点,现在正在赶往下个窝点的路上。
有很多老鼠混进了赤昭,最多的便是别国的奸细。
如今暴怒下令关门,把他们全锁在屋子里,一个个排查,一个个捣毁,谁都别想跑。
的确,在季长政眼皮子底下,谁也跑不掉。
夜黑风高,领头的季长政忽然一拉缰绳,马儿吃痛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响彻云霄。
他看向前方立在正中央的漆黑身影,沉声:“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