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了,永寿宫上上下下都长松了一口气,浣碧指挥着别的宫人洒扫和准备早膳,槿汐进内殿伺候,见到床头靠坐着的女人,有些惊喜,
“娘娘可算是醒了...”
靠近对上她失神而雪白的脸色,又忍不住担忧起来,“娘娘身子虚弱,该好好躺着休息才是,怎么坐起来了...”
她伸手想把人扶着躺下,却被止住,“皇上可有来过?”
她更关心的是突然地晕倒,槿汐和浣碧有没有配合温实初处理好后续,不能把暴露她孕期的真相,也不能牵扯到旁的人,即便是身为罪魁祸首的安嫔,也不能招惹。
眼前人神情惶惶,和她曾经初始镇定聪慧的菀贵人几乎判若两人,槿汐心下怜惜又心疼,含泪安抚,“娘娘放心,奴婢们处理得好好的,想来未曾有什么纰漏...”
甄嬛攥着她的手微松,“那就好。”
她如今犹如刀俎之下的鱼肉,承担不起被安嫔针对的风险......
看不得她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槿汐小声提起,“娘娘,皇上守了您一夜,刚刚早朝才
离开,可见是十分在乎您的......”
她想说娘娘日后必然能过上好日子了,但甄嬛并没有多高兴的模样,“皇上在乎的,是本宫这张脸......”
恰恰让她厌恶至极。
槿汐微默,下意识觉得不对。
她在宫里的时间比主子还要久,即便是她曾经有幸见过的纯元皇后,也未能得到皇帝重于政务的在意,更别说损害龙体而熬夜侍疾......
但看着主子暗含厌恶的眉眼,明白她的心已经随着果郡王葬身黄河,叹息着转开了话题,
“娘娘晕倒前,惠嫔娘娘正好来探望,人多眼杂又事出紧急,奴婢不敢冒险,只能做主把人拦在了宫外......”
惠嫔在娘娘还在凌云峰无人问津时就常来探望多有照拂,把人拦在宫外之时槿汐本能所为,如今回想起来倒十分愧疚,
“奴婢擅作主张,怕是惹了惠嫔不快,还望娘娘治罪。”
“这是做什么?”
见她忽地跪下请罪,甄嬛使不起劲,只能开口让她起来,“事出有因,那样危机的情况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眉姐姐不知晓自己隐瞒的真相,若是让她察觉什么失误之下张扬出来,或者被后宫众人看出什么端倪,那才是真的危险。
这样的小事,眉姐姐不会放在心上的。
记忆中只有一人会这般计较于细枝末节的东西,而那人已经背离了自己,成了自己的敌人,如今甚至是掌控自己的‘主人’......
而她暂时未能脱离控制。
甄嬛有些疲累,却还记得宽慰她,“眉姐姐一向大度能容人,断然不会与你一般计较。”
沈眉庄自宫外走进来,抬脚迈入内殿,未曾开口便听见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是夸赞的话,但她却莫名不觉得高兴,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但足以被屋内的主仆俩听到,甄嬛回眸见到她来,还有些惊喜,“眉姐姐来了,槿汐快上茶。”
她好像当真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求见被拒而生气,理所应当的语气和神情让沈眉庄慢慢的不自在,好像因此而心存芥蒂当真是她自己的不对,显得小家子气?
但沈眉庄的确很在意。
被当着安陵容的面前拦在了宫外,显得她的关心如此的多此一举,她很在意。
被温实初敷衍的举动以及对永寿宫忠贞不移的动作刺到了眼睛,她也很在意。
沈眉庄本来欲靠近床榻落座的脚步最终在窗桌前停下,“嬛儿可好些了,昨夜吓坏了我。”
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只是略有些冷硬,甄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也只当她是许久未见生疏了。
颔首应是,“好些了,只是体虚脱力才晕了过去,眉姐姐别担心。”
她依旧亲切的语气,甚至招呼着自己坐近些。
当真是姐妹情深的模样,但却瞒着自己许多东西。
沈眉庄却莫名地没有动作,只是借着从袖间拿东西的动作掩盖住异样,“甄伯父有封信托我父亲送进了宫来,想来有什么急事,我便急匆匆送来...”
父亲的信件?
他们不是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吗,有什么急事托官驿站往宫里递就是了,何必需要借由沈伯父的手辗转送进宫里来呢?
甄嬛忧心着家人,所以未曾注意到沈眉庄脸上的不自在,拆开信件低头细读,担忧的神情逐渐凝滞,几乎僵硬成了冰块。
注意到她神情的不对,身形摇摇欲坠,沈眉庄下意识想往前把人扶住,下一瞬却被挡开,甄嬛疼的止不住,却还记得避免沈眉庄靠近发现她异常突起的小腹。
“槿汐,叫温实初来,快——”
信件飘飘扬扬落到了地面上。
沈眉庄垂眸间,只看到了零星的几个字眼,随后便被宫人们慌乱的进出冲散,只能退居外殿,六神无主之间等来了匆匆赶来请脉的温实初。
嬛儿是怎么了?
沈眉庄跟了进去,焦急地等待着诊脉结果,还未曾开口询问结果,就听见一句含着不满的迁怒,“娘娘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我都说过娘娘的情绪不宜过于激动......”
一声含着担忧的嗔怒不是对着自己,但沈眉庄却觉得一时之间殿内的目光几乎都在向自己聚集......
好像她送来的那封信,连同她这个人,都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