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该是她荣耀加身的日子。

夫君的宠爱、家族的荣耀都将在那一日进献而上，她记得自己满心欢喜地换上了吉服，最后却只能在那人冷冰冰的眼神中仓促解衣。

衣冠不整尊严尽失。

她没得到荣耀也没得到渴望的情爱，只有一句‘菀菀类卿’，将她半生的尊严和骄傲碾压而碎成了齑粉。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要逃离，甚至抛弃了刚出生的孩子。

但三年后却还是回来了。

依旧是‘菀嫔’。

这个封号好像否定了她这三年来经历的一切，否认了她决绝离开的骄傲，也像是给自己的尊严狠狠甩上了一巴掌。

铜镜就在梳妆台前，镜中人面色稍显苍白，但多日调养下来依旧不失风采和美貌，甄嬛抚上自己的脸颊，神情怔怔地。

但有一瞬间。

有那么一刻，恨不得就此把这张脸划花了才好。

让人恶心。

.........

永寿宫外。

刚刚刺激完甄嬛，陵容心情不错，等迎面撞上着急来探望的沈眉庄时，本就美妙的心情更加舒适了。

“眉姐姐稍等...”

“你这是做什么？”

沈眉庄着急探望，见人拦在自己眼前更是气急，“这不是延禧宫，安嫔莫非连永寿宫的事情也要插手不成？”

看这着急的模样，还真是姐妹情深的很，让人忍不住想破坏。

“眉姐姐着急想见菀嫔，可菀嫔累了，怕是不见人呢。”

甄嬛眼看着动了胎气，在三个月大的肚子装成一个月瞒天过海，在自己面前都还强撑着，如今正是紧张的时刻，能让沈眉庄进去才怪。

沈眉庄这才注意到她刚刚从永寿宫出来，一听她这似笑非笑的语气便觉得不安，耳边又听见永寿宫内忽然一声惊呼，

“快传太医，菀嫔娘娘晕倒了——”

别是安嫔做了什么？

沈眉庄担心嬛儿受了什么刺激，着急就要往里赶，只听见身后轻声一问，“眉姐姐是进不去这永寿宫的......”

怎么可能呢？

她与嬛儿情同姐妹，怎么可能连进去探望也不能够？

沈眉庄不以为然，只以为她是在刻意挑拨，脚步不停，却在永寿宫门口被拦了个正着，“惠嫔娘娘，我们娘娘现在正昏迷着不便探望，还望您体谅...”

沈眉庄有一瞬的错愕和不满。

她好意来探望，并不存恶意，自觉也并非需要防备的外人，嬛儿以往生病之时自己不眠不休也不是没有照顾过......

如今倒是见外起来了。

她与自己见外。

槿汐说着推辞的话，见不远处温实初到来，连忙上前去迎，

“温太医快去看看我们娘娘...”

远远地看见在永寿宫门前驻留的背影有些眼熟，还以为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宫妃被嬛儿拦在了宫外，走近一看才知是惠嫔。

嬛儿居然连眉庄也要严防死守地瞒着？

温实初起初有一瞬的不满，以及对眼前人的怜惜，但想起如今甄嬛身上背负的那么多沉重的东西，每一步都走的步履维艰，渐渐地也有一些理解她的谨慎。

诛九族的大罪，嬛儿谨慎些也是好的，不让眉庄知晓或许也是为了她好......

视线相交之间，对方眼眸里不自觉带上的焦虑和失望，温实初不自觉想出言安慰，但碍于槿汐和浣碧催促过急，只略微颔首见礼之后便匆匆忙忙往内殿去了。

那微不可见的颔首敷衍至极，与他着急去内殿的动作比起来更显得微不足道，像是不耐之下抽出心神勉强应付自己的礼貌...

冷风吹在身上，沈眉庄一时竟说不清究竟是被拦在宫外的不待见让、还是他几乎不曾停留的眼神更让自己失落。

温实初还是一如既往对嬛儿情深意重。

永寿宫里面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为菀嫔的病情着急担忧，或许不久后皇帝也会闻讯赶来。

永寿宫外却显得冷清和荒凉。

沈眉庄不知站了多久才回神转身，却发现早该离开的那人还未曾走，将自己刚刚的狼狈和失意看了个完全，

“眉姐姐这下相信了吧...”

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语气，好像不含恶意，但沈眉庄却觉得几乎要被淹没。

午后的微风更加凉了。

.........

永寿宫新回来的菀嫔不到半日就病倒了。

据说是白日里从甘露寺回来路途遥远动了些胎气，需要好好静养，皇帝等不及忙完政务便去探望去了，连带着皇后和太后也惊动了，只是几座大山在永寿宫久坐也未能等到人醒来，所以陆续又都离开。

只剩下抛下政务的皇帝。

温实初和甄嬛身边的人还有些脑子，没敢把事情攀扯到自己头上，所以陵容也‘无辜’地挤在永寿宫凑了个热闹。

临走前不自觉回眸，看到了床榻上无知无觉的甄嬛，以及她床榻边上眉眼忧虑的皇帝。

当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幕，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而使得这份本该让人动容的情意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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