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报着这样的期望来到了慈宁宫,太后还是小躺在床榻上有些憔悴的模样,神情还带着忧虑,这还是他醒来之后,第二次见到太后。
未想好如何见礼,就听见对方问,“十四病了,皇帝可知道?”
十四?
允礼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从她焦急的眉眼间,后知后觉明白指的是谁,一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只是语气冷邦邦的,“朕不知此事,不知十四弟过得如何?”
同时有些无措。
他不仅不知皇帝与太后之间如何相处,更不知他们之间提起远在盛京的十四哥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太后已经习惯了他提起十四时藏不住的躁意和冷沉,但如今细看他的眉眼,却只发现有些飘忽的谨慎,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皇帝在怕什么?
太后轻轻叹息,“他早年征战身上有旧伤,皇陵那地方到底比不得京城,也不知是什么庸医治的伤如今还要复发,书信间都是手抖留下的痕迹,哀家实在是心有不忍...”
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
自己这般着急的关心十四,他早该说不了几句拂袖离开才是。
但如今居然还坐的住...
太后满心疑虑间,却不忘正事,“哀家是想,让十四回京一趟把旧伤治好,哪怕伤好之后再回去呢......”
眼前就是儿子寄来的书信,从来大开大合的字迹如今居然显出几分颤抖,好像是病重而使不上力气的病人写出的信件,而不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太后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幼子,所以想起刚刚安嫔说的话,此刻也不管不顾,冒险地试探,
“哀家知道你担忧甘露寺里那个,也不预备拦着皇帝你,只是母子之间到底是分不开的,菀嫔与胧月公主是...哀家与你们兄弟之间不也是这样?”
循循善诱,倒有几分真情流露的迹象。
不知皇兄听到太后这般软声的剖白会不会感动?
允礼只知道自己如今无暇感动,有一丝惊喜的谨慎,太后话里话外不乏做交换的意思,而这正好合他的心意...
“朕明白额娘的苦心,这就去下旨让十四回来治伤...”
太后其实本不抱希望,却突然听见这一句,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眼看去,却只看到他没来得及藏住的那一丝讶异和惊喜。
太后明白总之不会是为了他的亲弟弟而喜悦,毕竟这兄弟俩一见面就如同仇人,那难道是为了甘露寺里那个菀嫔?
知道皇帝走后,太后还沉浸在无边的疑虑之中,以及压不住的怀疑。
皇帝太过反常。
她以为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过给十四求到一个御医,却不曾想连眼泪也未曾落下,只提起一句菀嫔,就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
自皇帝登基以来她不知开口求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今日却连哀求的意思都未曾表露,只是开了个话头......
真如安嫔说的那样,皇帝极为在乎菀嫔,还是说,眼前人就不是她冷沉狠辣的儿子?
这个念头一浮现,太后险些吓得扯掉了手里的佛珠,同时也注意到刚刚皇帝手心的动作,那串手持在他手里把玩的动作,居然变得迟滞和陌生了起来?
.........
都说宫外有灾星冲撞了太后,使得其缠绵病榻,可皇帝不过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就忽然间病好了,甚至有心情迈出慈宁宫去御花园赏景,甚至亲自提起还在甘露寺受苦的菀嫔,念其身怀有孕,催促着皇帝早日接人回宫。
皇帝感念太后的慈心,又听闻远在盛京看守皇陵的亲兄弟身染重疾缠绵病榻迟迟不见好,于是下旨召人回京医治,尽显手足情深。
同时一前一后两位主子的赏赐也随着到了延禧宫,本来不算奢华的延禧宫一瞬间染上了华丽的色彩,看着都不像是嫔位主子的宫殿,隐隐比当初华妃的住所还要奢华了。
果郡王对甄嬛是真的上心,太后对那位十四爷也是真的关爱。
雍正再次出现的时候险些被亮堂的内殿晃了眼睛,随手拿起窗边的花瓶,贵重无比,不是他私库里的宝贝,就是皇额娘的私藏,“娘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怎么不分一些给功臣?”
陵容已经对他莫名其妙地出现见怪不怪,视线往窗外瞟去果然没看到自己宫人,没好气地开口,“好处是人都想要,怎么不见王爷帮忙分担些风险?”
皇帝和太后的赏赐一下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自己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皇后本来就恨死她了,如今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撕了,但碍于太后和皇帝,找不到由头为难,就只能借着菀嫔回宫人手不够,把她身边的人抽调去帮忙去了。
存粹恶心人。
她倒是做了这狗皇帝的挡箭牌,他还想要分担些好处?
“娘娘息怒。”
许久未曾清晰地被人表达过不满,雍正不恼反笑,他的确是靠着眼前人顺利地进展着计划,甚至不需要多余出手暴露自己,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隐于暗处看戏。
只是也好奇,“娘娘就这般得罪了皇后,也不怕皇后报复?”
幸灾乐祸。
陵容瞪了他一眼,拨开他弄脏了自己桌面的手,“有菀嫔在,皇后哪顾得上本宫。”
等甄嬛进宫来,皇后怕是整日抓心挠肝就够难受的了,哪里顾得上为难她呢?
雍正挑眉,但还有疑虑。
以她以往隐忍的性子,可不是会这般把自己暴露在皇后眼前做活靶子的,如今这般只会是因为她留有什么后手,而雍正至今还未看出来她打算做什么...
把甄嬛弄进宫来做一颗听话的棋子本来无可厚非,但如今允礼霸着自己的身躯,对甄嬛来说私情暴露的最大威胁已经转化成了庇佑,对安嫔来说可算是百害而无一利。
雍正觉得自己出于对盟友的担忧,所以多问一句,“若是菀嫔不听话了,娘娘欲如何呢?”
回答的是女子轻轻柔柔,却又暗藏不耐烦和冷意的声线。
“不听话就毁掉好了...”
连同让她不听话的依仗一起毁掉。
分明是柔美惹人怜惜的模样,却莫名又显出几分狠厉。
要怎么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