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突然有些消沉了。
缇萦不明白为何,害怕说错了话触及对方的伤心事,所以不再说话,沿着寂静的街道一路缓步慢行,视野从幽静的小巷转而开阔,看到了与天相接的海面。
碧波荡漾。
“码头有楼船停靠...”
刘彻突然出声,缇萦循声望去,看见了缓缓停岸的船只,“不知是那位贵人...”
应该是卫青回来了。
不想她再纠结于任何可能涉及过去的回忆,刘彻忍住心悸,转移了话题,“缇萦想去看看吗?”
楼船?
缇萦再次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自然想看...
视线看向码头的方向,只看到风中飘扬的旌旗,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
那楼船远远看过去高耸入云,一看便知造价不菲,船上的主人显然不是一般人,怕是靠近都勉强吧?
“只是看看应该无妨。”
看出她眼底明显的心动,刘彻开口,“楼船的主人与我是旧友,缇萦不必担忧。”
不是说家里落魄了吗?居然还有这般显赫的朋友?
只是疑虑很快被好奇冲淡了。
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缇萦不免也提起几分兴致,不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兴致勃勃,“那我们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她还未曾见过这般豪华的船只呢。
刘彻未来得及开口,眼前的少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下了缓坡,不需他搀扶,灵动而敏捷,飘逸的裙摆已经到了几步之外。
缇萦回头催促,“快些...”
眼眸明亮如星辰,灵动又可爱。
刘彻收回落空的手心,不免失笑,“这就来。”
学着她的模样跳下缓坡,三两步与她并肩,等到彼此的影子隐秘交织时,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散去。
他找到了,便是他的。
(刘彻送缇萦归家,赵文盘问,缇萦被点拨,段宏与卫青,刘彻坐实未婚夫名号,野外送狼崽)
.........
卫青靠岸后,第一时间赶到太守府述职,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他拿着手里搜集来的宝物,一时有些意外地错愕,看向一旁的段宏,“陛下呢?”
得了个不敬的答案,段宏回答,“不知。”
卫青当即皱眉,有些不满,“陛下出行,段大哥为何不随侍?”
这不是为人臣子当有的态度,甚至有些渎职之嫌。
“陛下不让跟随。”
段宏心情说不上好,语气也发冲,“若是述职,只等入夜便是,如今佳人在侧,陛下想来也不愿被打扰。”
什么叫不便被打扰,他这可是陛下吩咐的正事...
段宏的话暗示的含义过于浓厚,卫青怔愣片刻,突然想起刚刚下船时远远看见的身影,原先只以为是身形相似,如今想来只怕真的是陛下...
他身旁,的确跟了一个女子。
看不清面容,但卫青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也记得那绰约的身形。
“陛下他...”
卫青皱眉,不是很愿意相信陛下耽于女色,同时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段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他心情不愉,甚至对于陛下也颇有微词?
段宏收回擦拭好的长剑,语气莫名,“便是你所想的意思。”
他的确心情不愉。
他们早就该起程回长安,可如今等到了卫青回来,也不见启程的迹象,段宏斗胆劝谏过,却只得到了君主意味不明的压迫视线,不置可否。
显然陛下不愿在此刻离开。
河间风平浪静,长安却因田丞相的动作而暗流涌动,段宏不愿相信陛下宁愿放着长安的混乱不管,甘愿在这渺小的河间逗留。
可事实的确如此。
甚至背后的原因,极有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段宏为了在长安等候的皇后不值,也为狱中苦等的魏其侯窦婴而感到不值,长剑入鞘,段宏沉着脸离开。
独留卫青心情复杂。
.........
“姐姐?”
入夜后的河间凉爽的夜风拂在身上本该是舒适宜人的,只是在黑暗和寂静的氛围中再加上一声突兀的呼唤,就显得有些瘆人了。
谁叫我?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缇萦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看到身后是谁时,气恼之下抬手便是一个暴栗。
“吓死人了,干嘛突然出声?”
赵文还有些委屈,“我追了一路了,是姐姐自己没听见。”
他可不是突然出声,从海岸边到家门口,他可是一路跟着姐姐的脚步半步不离的,只是先前碍于姐姐身旁有人,所以不曾开口,等那人走了之后他接连叫了姐姐好几声,都不得到回应。
也不知道想什么这么入迷...
“姐姐今日和谁一起出游?为何不带我?”
赵文揉了揉脑门,八卦和好奇欲压过了被冤枉的委屈,“别想抵赖,我可都看见了,姐姐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父亲母亲。”
岸边停靠了那样的庞然大物,常人不敢随意靠近,只能远远地聚众看上几眼,赵文自然也是凑热闹的一员。
同时在人群之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姐姐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登上了那艘宏伟的楼船,而他只能远远地旁观。
让人羡慕。
“那人是谁?”
有好玩的不带他也就算了,要是还隐瞒,就是不能原谅。
对上他暗藏控诉的眼神,自知抵赖不过,缇萦便也不瞒他,“是长安见过的那人。”
避免他想不起来,缇萦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送回长公主府的那位公子。”
长公主府,十两黄金。
想起自己丰厚的私房钱,赵文瞬间有了印象,连男人的长相都清晰了起来,只是奇怪。
“那王公子怎么在河间?姐姐与他为何突然熟识了起来?莫非他对姐姐一见钟情?还有那艘巨船,里面又是何模样?是不是特别大特别辉煌?”
缇萦:“......”
接连的问题轰炸。
也不知他这一好奇就话多习惯从哪里学来的...
她和父亲母亲应该都没有这个习惯才对?
缇萦只觉头疼。
不知该纠正他那人不姓王,还是该回答他关于那艘楼船。
只挑了个省力的,“那位公子只是出于报恩...”
赵文眼睛一亮,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