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总是听不进别人解释的,对自己的亲儿子是这样,对她这个不讨喜的儿媳自然也是这样。
好像咬定了她是出于嫉妒。
可旁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很清楚。
当初害人才不是为了刘启这个王八蛋,只是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她讨厌以容貌为刀刃,一次又一次地割伤自己的栗姬,也对一次又一次冷待自己的刘启失望。
她在这皇宫里处处不受待见。
每当她失意时,太皇太后都会召见她,温言安抚,像是最慈爱的长辈,她总说,先帝去世后就是她们两个薄家人相依为命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太皇太后活着时还有所威慑,薨逝之后不可避免地渐渐被人遗忘。
如今前朝后宫,除了刘氏宗亲,几乎都是窦太后的天下,哪里还有薄家说话的余地。
也难怪太皇太后着急,连去世之后都不放心,时时给她托梦。
巧慧还记得梦里她时时嘱咐一句话。
她说:“好孩子,你是皇后,即便是死了,你也得死在皇后之位上。”
让她总忍不住想,太皇太后对她慈爱,就算是为了薄家的将来,但也应该也有几分,是为了她的吧。
等见了面,她必然要去问她的。
清风拂过,巧慧背过身咳了两声,没让刘启看见。
湖边夕阳西斜,橘红的晚霞染红了半片湖面,巧慧看见刘启走远了些不知在找什么。
等人走近时,看到了他脸上的涩然和别扭,以及他手中一大把难以忽视的野花。
五颜六色,攥在手里有些杂乱无章,却莫名地显出澎湃的生命力。
“这花很漂亮。”
却迟迟说不出送人的话。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巧慧很给面子的伸手接过,不止接过他的花,也接过他恳切地歉意。
刘启有些惊喜,却又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愿意给我机会的,对吗?”
年少时的刘启觉得全世界都在亏欠他,所以也以同样的方式亏欠了许多人,但他只渴望得到一个人的谅解。
巧慧从他眼里看到了燃烧的火焰,炽热而专注。
刘启依旧就是这般,喜欢和不喜欢,都表现得鲜明和直接,巧慧年少时觉得他像是会灼烧人的火焰,如今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太晚了。
他在改变,在朝着她曾经期盼的方向改变。
可她如今已经不期待了。
巧慧沉默了片刻,心底为这阴差阳错而叹息。
面上却犹疑着点了点头。
给了他希望。
下一瞬被兴奋的男人猛地抱到了怀里转了好几圈,再次感受到了他急促的不像话的心跳,对视间巧慧在他眼中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她的眼眸里也弥漫着温和的笑意,仿佛也跟着为这段破镜重圆而感到欣喜一般。
原来她也成了欺骗感情的坏女人了。
可想到自己欺骗的人是刘启时,又觉得他活该,所以那点愧疚又都随着呼啸的风被吹散了。
…………
皇帝抛下了亟待安排的事项带着皇后策马出宫游玩去了,窦漪房初时听闻之后还不欲相信。
毕竟皇帝是忤逆了些,但不至于不孝至此,可等到一应掌事的宫人全都聚在了长乐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等着她吩咐做主时,窦漪房头疼之间,不得不相信了事实。
皇帝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顾不得刘武还在场,窦漪房发了一通火气,把前来请罪的宫人们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心里的火气没消,还得处理好儿子留下的烂摊子,窦漪房顾不得与小儿子叙旧,找来了王娡一通忙活。
直到入夜之后,才等到了皇帝回宫的消息,她勉强忍住愤怒,想等着刘启前来请罪,可明月高升之后,窦漪房也没等到。
不免疑惑:“皇帝呢?”
“回太后,”
报信的宫人此此时已经后悔走这一遭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禀。
“皇后娘娘吹了风身子不适,陛下将人一路抱回了宣椒房殿,说是夜色已深,不敢打扰太后休息,改日再来请安。”
改日…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这个混账东西。
窦漪房猛地将手里的册子甩了出去,时隔多年再次找到了当年被儿子气到几乎昏厥的愤懑。
“简直反了天了——”
被叫来协助的王娡也忙了许久,只是在太后面前不敢表露自己的疲惫,在她发火时终于找到了机会,识趣地退出了长乐宫。
太后的怒火挺吓人的,她没有挨骂的喜好,自然找借口开溜。
只是在回宫时不可避免路过椒房殿。
犹记得上次路过之时还是她算计栗姬的时候,那时的椒房殿人走茶凉一般的萧条,如今却摇曳着暖融融的烛火。
里面藏着全天下女人都会动心的东西,帝王的宠爱和国母的荣耀,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以前是和栗姬争,如今却只是突然换了个对手。
是很棘手的目标。
让她无从下手,以至于迟迟没有着手的准备和念头。
王娡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还是先对付栗姬。
她不介意落井下石,只想把旧仇都了结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