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着女人绰约的背影走远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栗姬在椒房殿心情不畅,此刻心下更加窝火,连带着看这满殿里的宫人都不顺眼。
“都给本宫滚出去,吵吵嚷嚷的陛下如何能好好休养?”
引得宫人更加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更加微弱了,只能听命退到了殿外,独自一人面对病床前昏迷的皇帝,栗姬勉强维持的真面目才敢显露。
刘启这场病来的莫名其妙,但也查不出被毒害的痕迹,病重到几乎无法处理政事,栗姬为此也曾担忧过,伤心过,毕竟他们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
但刘启病的越久,这份伤心也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刘启是她男人,是她儿子的父亲,却也是这大汉的天子,荣儿登基前的最后一道阻碍。
心下的算计几乎压不住的时候,忽地对上了男人锐利的视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也不知看了多久。
甚至有几分审视。
栗姬心一跳,连忙拿起旁边的帕子,“陛下,您可算是醒来了,臣妾守了好久...”
她的伪装从来这般浅显,刘启年少时或许会觉得有趣,如今却只觉得幼稚和索然无味。
她根本就藏不住自己的野心。
避开她的触碰,刘启勉强撑着自己端过药碗,栗姬也没有阻拦。
栗姬不会蠢到此刻下手留下把柄,也不会给旁人机会,所以她几乎让任何嫔妃在此刻接近刘启,所以支开了王娡那个狐狸精。
看着刘启喝药也甚是艰难的虚弱模样,栗姬刚刚的不安逐渐消退。
陛下好像撑不了太久,早晨还吐了血,分明是时日无多。
太后与皇帝关系不和睦,皇后是个不管事儿的废物,她栗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除了那个狐狸精似的王娡。
那女人入宫时她就觉得极具威胁,但好在刘启还没昏了头,依旧立了她的荣儿为太子,但以后谁能保证?
如果刘启就此死了...
一眼看清了她眼底闪烁的恶意,视线瞥到了她裙摆上显而易见的血迹,更觉得难以忍受,闭了闭眼,掌权这么多年来难得有些挫败。
她一向嚣张不听劝告,先前又残害了谁,连血迹也来不及遮掩,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因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栗姬连遮掩的下意识也消退了。
肆无忌惮。
汤药苦涩入喉,刘启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阵,才缓缓止住了咳意,却更显虚弱。
他好像选错了人。
栗姬不适合,刘荣也不适合。
但如今好像没了更正的机会。
刘启只能勉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和怒火,沉声劝告,“朕知你生性张扬,先前便也罢了,如今有了太子,又何必与后宫之人过意不去?”
她这些年不知道为难了多少入宫的嫔妃,刘启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却没有能使得她更正几分。
因为还有太子的存在。
这是刘启的顾虑,却是栗姬的倚仗,如今更是如此。
刘启不看她,忍着厌恶规劝:“朕如今病危,不知还能活多少时日,等太子登基,你作为新帝的生母,怎么能落得个苛待宫妃的残暴名声...”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几乎临死前还惦记着那些女人,栗姬本就不满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
“凭什么?”
他嫌弃自己,看不上自己,可如今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凭什么还要顾及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突然听见她毫无尊卑地质问,刘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栗姬是疯了吗?
“我说凭什么?”
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突然就不受控制,栗姬看着他即便是愤怒也难掩虚弱的模样,心中的恶意就再难压制。
反正他都快死了,谁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有人会知道的。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你这负心的老狗——”
栗姬突然大骂,不管不顾:“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临死托孤,还指望着我给你养那些小老婆,老娘才没那么好心。”
凭什么她要那么憋屈地听刘启的吩咐做事,等刘启死了,那些狐狸精和野种她一个也不会留下,免得成了她们母子俩的祸害。
“你不是喜欢吗?等我的荣儿登基,那些狐狸精全都得给你陪葬,一个也不留,还有那些野种,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女人疯狂的大骂声在殿内回响了许久,王娡搀扶着窦漪房走进来时便清晰地听见栗姬毫无仪态的咒骂。
“栗姬,你在胡说些什么?简直放肆——”
窦漪房紧皱着眉,手里的拐杖气不过直接打向了还愣着的栗姬,后者下意识地躲闪,行动间碰到了燃烧着的香炉,香灰落了满身。
狼狈不堪,却还是不收敛,“你这老妇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宫,等本宫成了太后,就送你这老东西下去陪你儿子。”
简直是,冥顽不灵。
刘启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此番见她如此忤逆和嚣张,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淤血,喉间咸腥,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窦漪房也堪堪从被人指着鼻子咒骂的经历中回过神,多年来未曾真正动怒,此番却是忍不住,“将栗姬拖下去,给哀家打入冷宫。”
宫人们动作很快,在栗姬反应过来还欲再说些什么时将人堵住了嘴连忙带了下去,乱糟糟的未央宫恢复了片刻的安宁。
刘启一口鲜血吐出,突然觉得身子轻松了一些,正欲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忽地眼前模糊,栽倒在了病榻之上。
未曾想过儿子已经这般虚弱,窦漪房强撑的冷淡忽地维持不住,“太医——传太医——”
慌神之际,从殿外慌忙跑进来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扑通地跪倒在地,哭声止也止不住。
“不好了太后娘娘,皇后她服毒自尽了——”
未央宫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人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窦漪房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