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赵瑟瑟(69)(1 / 1)

......

皇宫的夜极为冷清。

在这冷清的深夜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让人感受到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

小枫坐在石桌前,目光涣散,一如这几日的常态一般始终无法集中。

白日里李承鄞的闯入让她心烦和难以平复,之后永宁和珞熙也来过。

依旧是些温言细语的劝慰,她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只记得一句。

“要么以身殉夫,要么以身殉国。”

两国交战,这就是和亲公主的结局。

说不清哪一个更好和更容易接受。

总之不过是死。

可她与李承鄞之间,除了冷冰冰的利益之外,还夹杂了更多的欺骗和情感,如今回想起来更是复杂难辨。

她以为自己能坚定地复仇的,可是太皇太后的话,瑟瑟的话,都让她无法不动摇。

复仇无路,甚至不知该指向谁…

思绪飘忽之际,斑驳的树影下忽地出现一片白色的衣角。

小枫似有所觉,抬眼对上了顾剑布满血丝的沉黑双眸。

对视的瞬间,他的动作轻而易举地被定住,不敢再向前,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小枫率先移开视线。

“你来做什么?”

她回避的动作再明显不过,顾剑心缺了一块,声音低哑而艰涩,许久才开口。

“你想跟我走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青年沉痛如深渊的眼底,却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冀,似乎期盼着她能答应一般。

小枫闻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她对顾剑的观感很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难以辨清其中掺杂的情绪。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她并不想见到顾剑的出现,正如不想见到李承鄞一般。

所以最终摇头:“我不会离开。”

内心像是被千万根针阻塞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剧痛,顾剑仍不放弃。

“可你恨他...”

小枫并不否认。

就是要恨才好。

只有恨才最好。

她如今无比庆幸,自己失了记忆之后没有重蹈覆辙,没有再次爱上不该爱的人。

“和亲是我的使命,我不会离开,你别费心思了。”

她也曾想过死,想与李承鄞同归于尽,可如今渐渐明白,她的生死还有更大的价值。

没有夹杂其他的情感,这是她众多不幸中的幸运。

恨是再纯然不过的情绪。

却足以支撑她活下去。

顾剑却依旧执着。

“你嫁给他,被困在这皇宫里失去了自由,只剩下痛苦。”

那么热爱自由和热烈的女孩,怎么可能忍受这皇城里死寂一般的冷清和算计。

他如何能放任。

“小枫...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回西洲,若你不想见到我,事成之后我也可以再不出现...”

他迫切着想上前,“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小枫有一瞬动容,但很快回神,退后两步避开,喝止他的靠近。

“别过来——”

“你别怕…”

顾剑痛不欲生,却还记得安抚,“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痛苦...”

小枫眼神逐渐复杂。

她相信顾剑说的是真的,可是无法接受。

不想看到她痛苦…

可自己的痛苦全都是他们造成的…

顾剑和李承鄞其实很像,他们背负着不能推卸的仇恨与使命,所以不择手段。

但也有不小的差别。

一个偏执到学不会放手,一个懦弱到只会选择成全。

但一致的是,他们都不会爱人。

“顾剑...”

放手还是成全,坦白还是隐瞒,都只是他们单方面的决定。

似乎与旁人无关,但最终受伤的,始终是旁人。

如今是她,以后又会是谁?

小枫反问:“...我会痛苦,难道只是因为这桩婚约吗?”

“让我痛苦的,从来不是中原,从来不是这座皇宫…”

“而是来自亲近之人蓄谋已久的接近和背叛,以及因此付出的惨痛代价…”

比起所嫁非良人的痛苦,午夜梦回间,丹蚩之地流淌成河的血水更让她寝食难安。

可他们所有人,都不谋而合地选择了残忍的隐瞒。

不过一丘之貉。

她忍不住质问:“...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做了什么?”

他甚至亲自指引李承鄞接近自己。

她那么信任他,甚至比信任后出现的李承鄞还要更盛。

可他依旧选择背弃了自己。

即便他再后悔再痛苦,也掩盖不了发生过的事实。

“我...”

她质问的话甚至是平静的,但顾剑辩无可辩,一瞬间被无形的悲伤和愧疚淹没。

“是我的错...”

他和李承鄞,没有谁是无辜的,甚至他的罪状,比李承鄞还要重上几分...

黑暗中有几丝凉风。

青年仿佛站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无形的寒风凛冽,吹打着他单薄的身躯,佝偻着无法说出任何话。

不知沉默了多久。

“顾剑...”

小枫最后唤了一声,“师父...”

顾剑因她的称呼不免升起一丝期冀,却在对视之时,猝然再次被浇灭。

再次看向他时,小枫眼里的仇恨和哀怨已经沉淀,只剩下沉默的坚决。

“以后别再来了。”

她杀不了李承鄞,也不能杀他。

两国之间再无战事,这便是她的婚姻带来的价值,这就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也是在赎罪。

为自己曾经的天真赎罪。

......

上京城陷入了阴雨。

天空阴沉沉的,细密的雨丝像一层薄纱,静静地笼罩着青石板的街道,雨滴轻轻地敲打着各户窗棂,沉闷的声响。

细雨沉默又粘腻,街道上少有行人,唯独镇北侯府门前,屹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迟迟不肯离开。

第三次了。

堂堂太子殿下再次被拒之门外。

门房无法劝退不请自来的客人,只能再次入府通报,赵士玄心烦之下,扔下了书卷,打着伞出门。

细雨打湿了青年的锦衣,压在肩上沉甸甸的一片,可他却恍若未觉。

青年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向自己身后,赵士玄一时有些复杂,“瑟瑟不见客,望殿下莫要强求。”

瑟瑟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