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微愣。
他本意是想宽慰她不必如此知恩,傻乎乎地为了他做出奉献,也该为自己的着想几分,却听得她略有些幽怨和委屈的反问。
“殿下是想与瑟瑟划清界限了吗?”
下意识想解释:“不是...”
他不自觉抬眸,恍惚间看见她美目里溢出水雾,李承鄞最终不忍心。
“我的意思是,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他的卑劣让他不堪回首过去,只能尽力,去雕饰他们之间还不曾来临的将来。
“瑟瑟,是我亏欠你许多,你不必自责自己,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她不计较自己的欺骗与利用,始终奉献自己的真心,救了自己多回...
听出他真心的愧疚和自省,瑟瑟抱着狐狸的指尖微顿,不再故意曲解他意思。
来日犹可期。
殿下也会主动谈及他们之间的来日了...
瑟瑟自觉满意,轻声开口,“那殿下可要记得偿还。”
“好...”
他们之间会有互相依存的现在,也会有相互扶持的未来,可那一切到来之前,还有漫长的路途要迁徙和跋涉,还有无数的考验和折磨在等着他经历......
李承鄞颔首应允,垂眸看她,“瑟瑟会等我,对吗?”
得到答案不过几息之间,李承鄞神经一松,惊觉自己刚刚有一瞬的紧张和害怕。
不知是怕孑然一身,还是怕她会退缩。
但好在得到了她的承诺。
她说:“瑟瑟永远,都是与殿下站在一处的。”
温声软语却又异常坚定。
一如既往惹人动容。
......
城东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两个商铺,正好是上京城里有名的纨绔高震名下的产业。
高丞相权倾朝野,对儿子望子成龙却也十分溺爱,是以高震虽然一向纨绔不无甚建树,但名下还是有许多值钱的铺子傍身,此番突然被烧毁的正是其中最为值钱的两个。
莫名其妙被人放火烧了铺子,高震气急败坏,不知在何处得知消息说是太子的人失手所为,于是找上了自己的父亲,要求向太子讨个公道。
却多次被敷衍了事,兀自窝火。
高于明正为此而心烦,更难以抉择的事此次放火背后还另有隐私。
早在商铺起火的当夜他便得知此事,派人暗查之后发现的确与太子有关,太子在万佛寺埋伏欲抓捕贼人,连累了他的产业受了损失。
两间铺子事小,重要的是,太子在万佛寺里藏了什么秘密,需要杀人灭口来掩盖?
高于明正心存疑虑之际,有人给丞相府送了两枚铜钱,大小厚薄均不一致。
万佛寺大批铸造的铜像,市面上大小不一的铜钱。
太子藏着的秘密几乎暴露在眼前。
高于明有一瞬的心动,但随即又是犹疑不定。
私铸铜钱中饱私囊,甚至可能涉及大逆不道的谋逆事件,即便皇帝再护着太子,也绝对不可能压下此事不管。
但前提是,得闹到明面上去,最好闹得天下皆知,这也意味着他和太子之间彻底撕破了脸皮,将原本就微妙的对峙升级至顶格。
翊王的人将这消息送到了他的手里,是真的信任他,甘愿受他的摆布,还是期望他与太子争斗不休,好坐收渔翁之利?
高于明有一瞬间怀疑是后者,但翊王如今的表现却又不像是如此。
翊王正因受了情伤,整日躲在弘文馆编书,据说镇北侯有意在太子大婚后,将爱女许给太子做良娣,翊王正因此消沉不已。
这或许是伪装,但他和翊王此刻的利益绝对是一致的,在真相暴露之前。
高于明陷入了沉思,他是否要抓住这个机会?
在他还未来得及做决定之时,下人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惊声高呼一个噩耗。
“大人不好了,二公子他和忠王世子打起来了——”
只是打起来了,年轻人之间的比试切磋而已,何须如此惊慌失措。
高于明眉头紧皱,正欲开口斥责,却听得下人的后半句,“二公子他断了腿,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哐当一声,听清了下人的话,高于明手边的茶盏应声碎裂,满地狼藉。
好好的儿子如今昏迷不省人事,小腿姿势扭曲,即使是在昏迷之中额头也不断冒出冷汗。
高于明难掩震怒和心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相爷,公子今日在名玉坊迎面遇上了忠王世子,双方因为起火的事交涉几句,公子气不过便动了手...”
高震带着家仆出门正好撞上了忠王世子李酽,两人在起火那日就有过交涉,一个不满对方趾高气扬,一个瞧不上对方纨绔不堪,骤然遇上,不免有一番纠缠。
高震本就气不过财产损失,又被言语讽刺,气急之下命令下人抄起家伙,想仗着人多讨个说法,双方人马纠缠间,凶器不长眼。
等高震感觉到疼的时候,小腿已然以扭曲的姿势呈现在众人眼前,当即昏迷了过去,此刻还未醒来。
顶着丞相大人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大夫眉头紧皱地诊断完,最终小心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相爷,公子这腿,怕是没救了...”
高于明已有心理准备,可听见老大夫这话,仍旧觉得呼吸不畅,几乎难受到昏厥。
儿子小腿处显然是从骨头根处被外力连根折断,狠辣至此,可见下手之人丝毫不曾留过情面。
他好好的儿子,以后怕是只能做个暗地里被人嘲笑的跛子,以震儿骄傲的性子,如何受得了?
李酽...太子...
窗外光线亮的刺眼,高于明闭了闭眼,却藏不住周身散发的阴狠与危险。
......
自己手底下的人和高震起了冲突,太子知晓的时候,高震已经在众目睽睽下被抬回府,断了腿后半辈子不良于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
太子简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