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赵敬禹正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得知女儿落了水，一时之间还以为是翊王的什么新计划，但不曾告知于他，只是太子相送，他便也顺着原计划亲自去迎。

拱手行礼：“多谢太子殿下救小女性命，”

他今日倒是殷切，态度比之以往亲和不少。

太子摆摆手，“将军不必挂怀，举手之劳罢了。”

却见他再度垂手，似乎诚恳有加，“救命之恩，臣定当重报，莫不敢忘。”

“既如此...孤便敬候佳音了。”

两人对视片刻，言语间似乎透露出了什么无言的默契，随后短暂寒暄之后，自然地告辞。

等送走了太子，他赵敬禹回了前厅，少女依旧沉默，略有些狼狈。

只是注意到女儿身上披着的是太子的斗篷，赵敬禹思及翊王所说的计划，倒是缓和了几分。

计划之中本来只有士玄与高震的冲突，如今她的落水虽是意外，却可以加以利用，翊王的选择也正表明了这一点。

将军府和翊王彻底决裂，便是如今显而易见的局面。

“今日做的不错。”

太子想拉拢他，但吝啬给予筹码。

翊王也想拉拢他，但无力给予筹码，便打上了太子的主意，想要借力打力，设计让太子出手，帮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如今太子似乎已经落到了棋局之中。

从敌人手中抢来的盟友，势必要更加珍惜的，远比他自己凑上去要可贵的多，他想要的东西，不出意外太子会慷慨付出。

自以为运筹帷幄。

翊王的城府远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深沉，他女儿的眼光倒是不错。

可惜...

赵敬禹看了她半晌，随后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少女始终垂着头，略有些落寞，显然是被伤透了心，似乎还无法接受以往做出的选择。

耽于儿女情长，成不了大器。

“蠢货...”

往他聪明一世，一对儿女都如此逆反和不成器。

......

听说妹妹在宫里落了水，赵士玄慌忙拖着伤腿赶来，府医开完了预防风寒的药便自觉退下，房内只剩下兄妹两人。

赵士玄有些生气。

进宫前还面色红润的妹妹送回府中之后脸色苍白，神情木然，仿佛丢了魂一般。

她水性很好，却偏要把自己呛成这个样子。

翊王救了未来的太子妃，太子救了翊王的‘心上人’，这般阴差阳错早便传开了，他想也知道妹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只会因为翊王失了以往的淡漠。

想开口斥责她任性胡闹，可看着她苍白惘然的眉眼，赵士玄到底不忍心，只是嗔怪。

“傻姑娘，你何苦呢？”

侍女煎好药端进来，赵士玄接过喂她喝药，温热的药汁在眼前晕开水雾，黑乎乎的药汁划入喉咙，后知后觉的酸苦弥漫开。

“哥哥...”

瑟瑟眼睑轻颤，愣愣地看着前方，有些失神。

“...我被骗了...”

父亲的指责她其实听见了，却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的确...

蠢到被人骗得团团转。

她对殿下从不设防，所以他以情爱为由靠近的时候，她并未察觉到半分，只余喜悦。

毕竟她实在期盼太久。

殿下的情爱是真心的，她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棋子，配合他的计划。

但他先是不信她，随后放弃了她。

“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她难得这般脆弱和迷茫，像是幼时在后山迷了路的小鹿，无措又惊慌。

赵士玄手指微顿，汤匙碰到碗壁边缘，微弱但清亮的撞击声响起，虽然她语焉不详，但他明白妹妹在说什么。

翊王骗了她。

他以为，翊王虽然想要拉拢父亲，但对瑟瑟是真心的，毕竟他不可能看不出来瑟瑟并不足以动摇父亲的抉择，可他依旧选择了接近。

真心或许有。

可...

似乎到底敌不过他的利益抉择。

“瑟瑟...”

赵士玄放下药碗，轻抚她的发丝，不忍见她自我怀疑，徐徐劝慰：“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妹妹的错...

少女怔愣着抬眸，“是殿下做错了...对吗？”

“是...”

她只是付出了真心，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该遗憾的另有其人，该赎罪的也另有其人。

赵士玄轻声劝，不免怨怼：“瑟瑟，是他骗了你。”

他以为妹妹觅得良人，在这利欲熏心的皇城里，也算有了好归宿。

但如今来看。

翊王和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无论爱与不爱，他们都不在乎棋子的死活。

“瑟瑟，他不值得，不必为了他如此伤害自己。”

他宁愿妹妹像之前那般淡漠平静，也实在不忍心见她再为了那什么翊王这般伤心。

......

“哥哥...我想休息了。”

少女垂下的眼睑无力轻颤，依旧失神怅然，赵士玄心疼她，也不敢再劝，只能顺从地放她独自冷静。

窗外光线垂泻而下，微风静静拂过室内，吹动几片纸张掀起轻微的哗啦声，静谧又宁静。

瑟瑟垂眸许久，借着这安宁慢慢理清了思绪。

突发奇想的试探，早有预料的结局。

她的犹豫和不自觉给予的信任，在抉择揭晓之后，显得十分的...

荒诞。

所谓的两情相悦，根本只是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这不值得，可她并不甘心。

近乎叹息的呢喃轻轻在室内响起，随后被微风吹散。

“是殿下错了...”

她的英雄不仅利用她，还又一次抛下她。

这样的结局，配不上她付出的真心。

那样的话...

殿下得受到惩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