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手指微顿，手中花朵被蹂躏的不成样子，昭示着她微微波动的内心，
“太医之前说您能活到耄耋之年呢，是长寿之人，二十年那么长，也舍得分给欣荣吗？”
要是她，她必然不会愿意，可他却这样做了。
乾隆靠近，并不回答，只是轻声纠正，“菩萨说了，朕能长命百岁。”
那日欣荣问他求了佛祖什么，他说求长命百岁，替他自己求的长命百岁。
吝啬的神佛只许他这一个心愿。
但这样也很好。
他若能活百岁，剩下的寿命分给她，她便能多活许多年。
欣荣扭开头，“您会后悔的。”
蝼蚁尚且偷生，更别提高高在上的皇帝。
史书上那么多求长生的帝王，求仙问道只求能多活些时日，偏偏他慷慨又大方。
“等您白发苍苍，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就会后悔了。”
“那时候您的爱，只怕都会变成对欣荣的恨了。”
乾隆抓住她话中的关键，“等到了那时候，欣荣也还陪在朕的身边吗？”
她虽是在质疑，却始终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有什么不一样了...
“您是在转移话题。”
欣荣不满，也有些不自在，垂眸看着腕间的红绳，“您肯定会后悔的。”
“或许不会呢，天子一言九鼎，若是言而无信，菩萨也不会允许的。”
欣荣皱眉，“菩萨才不管这些。”
乾隆有些惊喜。
她或许不曾察觉，她已经在思考之后的事情了。
即便是悲观的揣测，可那也是将来。
属于他们之间的将来。
将她青葱般的指尖从手心中解救出来，乾隆安抚她焦躁和迷茫的内心，低沉的声音在静寂的花园中格外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菩萨普度众生，会管的。”
菩萨答应了自己做的交换，如愿让欣荣醒了过来，没道理不理会自己这小小的请求。
她垂眸不再说话，可也并没有拒绝自己的靠近，呼吸相接，乾隆注视着她细密如蒲扇的眼睫，轻声问
“欣荣不走了吗？”
他做好了她来辞行的准备，如今的现状已经足以让他欣慰和喜悦，至少她此刻不想走。
欣荣唇瓣轻抿，“您以为欣荣会丢下救命恩人不管吗？”
她本来也没打算走。
难道她会忘恩负义吗？
乾隆轻笑，抚平她轻皱的眉头，“欣荣当然不是...”
“只是...”
他将女子粉嫩的唇瓣从紧闭的贝齿中解救出来，贪恋指尖软嫩的触感，近乎呢喃的话顺着清风飘出去好远。
“欣荣知道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吗？”
乾隆并不执着于得到答案，却见她扭头拉开两人过于暧昧的距离，别扭地拒绝，“白日不可宣淫。”
乾隆怔愣，随后有些无奈，他只是想得到她不离去的保证，却不知她联想到了何处去。
他以前好奇她看的那些话本子的内容，如今看来，大概都不是什么正经话本。
只是...
“欣荣的意思是夜间便可以？”
他贪心一回，紧紧注视着她的眉眼，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最终没等到她的拒绝。
欣荣避开他灼热到能烫伤人的视线，轻声抱怨，“我累了。”
乾隆会意，打横把她抱起，感受到女子温软的手臂乖巧地环住自己的脖颈，鼻尖满是她身上透溢的馨香，让人沉醉其中。
“我以后要住在乾清宫。”
后宫里宫殿大多精致富丽，但都比不得皇帝的住所尊贵和舒服。
“好。”
乾隆轻笑，他求之不得。
“欣荣还想要什么？”
她从来不是适可而止的性子。
“我想做皇后也可以吗？”
“可以。”
“那我想随时出宫呢...”
“也可以...只是欣荣要记得早些时候回来。”
她玩得尽兴的时候大概会忘记他的存在，只能时刻提醒着。
“如果欣荣想离京呢，您舍得吗？”
宫道上人来人往，此处大概是延禧宫附近，这些话她想让谁听到显而易见，她又记起和令妃的恩怨了。
“舍不得...”
她的小心思实在可爱，乾隆便也顺着她的话，不吝啬他的真心。
“朕可以陪着欣荣一起去。”
耳朵贴近男子急促跳动的心脏，欣荣恍惚间惊觉，在某一瞬间，他们心跳同频。
她回过神，“您不是国事繁忙吗？”
“总有不忙的时候。”
欣荣稍稍满意，随机想起什么，翻起旧账，“可您之前还赶我走。”
哪里是赶她走，他怎么会舍得。
他只是以为她想离开，以为她最终还是选择更热闹的宫外。
只是...
“是朕的错。”
他得偿所愿，习惯性顺着她。
......
早朝过后，乾隆第一时间赶回了乾清宫，却没能看到他想见的身影，寂静的殿内空无一人，凉凉的微风卷起桌案上的纸张，搅弄出哗啦的声音。
他恍惚间以为昨日只是一场梦。
却听见身后轻巧的脚步声，乾隆怔愣着，等人靠近，熟悉的馨香萦绕着，他才勉强回神。
“去哪里了？”
“去慈宁宫看望老佛爷，又去小花园看我的小鹿。”
欣荣分享完行程，抬眼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习惯性开口问，“您今日后悔了吗？”
即便她昨日已经问过不知多少遍。
乾隆伸手将她揽至怀中，女子温软的身躯被嵌进怀中，直到此刻他才松懈紧绷的神经。
耐心地回答，“还没有。”
欣荣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
乖乖地让他抱着，声音闷闷的，“那您什么时候会后悔呢？”
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或许是明日？”
又是这个回答。
“那我明日再问好了。”
乾隆轻轻笑开。
这样便很好，他们之间会有无数个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