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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家门，迎着管家惊喜又暗藏担忧的眼神，欣荣鼓起勇气迈入正厅，抬眼便见他阿玛坐在太师椅上，八仙桌桌面上没有准备好她喜欢吃的菜，只有两个打开的精致锦盒，里面是两道圣旨。
欣荣脚步一顿，下意识转身往外，却听得一声呵止：“站住。”
她只能老实停住脚步，面上若无其事，走近两步，“阿玛，欣荣好想您呀。”
观保不吃她这一套，指了指桌面上的东西，语气沉沉，风雨欲来。
“这是什么？”
欣荣移开视线，小声嘀咕：“圣旨啊...”
观保气得拍了拍桌子，“我是问你，这东西怎么来的？”
“皇上赏的...”
总不能是她自己伪造的吧。
他忍无可忍，这混账闺女还在和他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简直是欠教训。
“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要退了五阿哥的婚事？你知不知道那是皇子，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天底下还有谁比得上...”
欣荣打断他的口不择言，“阿玛慎言...”
观保及时收声，却更加恼怒了。
放眼望去，这天下哪里还有比五阿哥更出色的夫婿人选？
别人家求也求不来，他家这位倒好，主动求到皇上跟前去和人家儿子退婚，这以后谁还敢娶她？
哪家的儿子敢自认比皇子还要出色？
她简直是个混账东西，当初把她留在宫里简直是他这么多年来做过最大的错事。
“阿玛...”
看他左顾右盼想找戒尺，欣荣连忙开口搬救兵，“阿玛，老佛爷口谕，您要是打了我就是不敬太后...”
对上观保沉怒的眼神，冬燕迟疑着点头，“老爷，是真的...”
虽然应该是皇上的口谕，但小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倒是好本事，能让老佛爷这般护着你。”
观保不疑有他，勉强压下怒火，悻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阿玛，真的不是我的错，是五阿哥心有所属，非要退婚，您都不知道欣荣有多委屈...”
“行了，你额娘不在，少装可怜。”
以她那记仇的性子，要是真吃了亏，反而哭不出来，只会狠狠报复回去。
欣荣犹豫着，擦干了眼角微弱的泪水，小心翼翼地靠近桌边，见他没有呵止，便习惯性得寸进尺，在他身边落座。
给他讨好地斟茶：“您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她但凡不惹事，自己能多活许多年。
观保兀自气了一会儿，摆摆手坐在桌边。
“...你只说那婚事自主的圣旨，哪儿来的？”
“献药有功，皇上赏的。”
观保：“......”
虽然他家闺女胡闹了一点，但年纪尚小还可以谅解，皇上一把年纪了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免罪的圣旨呢？”
欣荣毫不犹豫：“...皇上给的补偿。”
她还得意起来了。
“你真是祖宗。”
观保一口郁气堵在喉咙口，险些要被她气死，只是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睛，只能忍下火气。
“这种东西你也敢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东西到底是嘉奖还是警告，全看上位者一念之间，简直是烫手山芋，天知道他远在江南刚刚上任不足三月就收到这东西，险些以为自己的从政生涯要到头了。
欣荣眨了眨眼，她不仅敢接，还敢亲自追着皇帝讨要。
只是不敢实话实说，欣荣娇声恭维：“主要是皇上看在您劳苦功高，政绩出众，嘉奖您的，欣荣不过是沾了您的光...”
观保勉强吃她的奉承。
毕竟今日进宫述职，皇上待他的态度十分礼贤下士，亲和有加，连国舅爷都没有这个待遇，观保自觉受宠若惊。
一开始还以为皇帝是在捧杀他，但看皇帝的神情，也不像是对他不满。
他只能暂时接受欣荣的说法。
他闺女虽然说有些胆大包天，但看人看事还是很敏锐的。
或许真的是他才干出众入了皇上的眼？
......
次日，清晨的初阳划破了沉沉的夜幕，晨光熹微间，已是早朝时辰，乾隆日常上完早朝，用完早膳便在御书房看折子，直至午膳时分。
本该是他日常的行程，早该习惯才是，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烦躁的情绪。
可今日却莫名的觉得不适。
御前总管走了进来，询问是否传膳，乾隆摆摆手，他没什么胃口。
或许是没有等到想听的消息。
她今晨便回了慈宁宫，午时还未曾想起自己来。
“皇额娘可用膳了？”
“回皇上，欣荣格格和晴格格如今正陪着老佛爷用膳呢...”
御前总管小声劝，“皇上，您操劳政务也得注意身体...这午膳...”
乾隆如今更没什么胃口了。
看着皇帝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御前总管连忙提起另一件事：“皇上，格格回宫之时给您送了点宫外的点心，说是在京郊的酒楼买的...”
“什么时候送来的？”
“早朝的时候。”
乾隆拿着折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怎么不早说？”
“皇上恕罪。”
御前总管头埋得更低了，“欣荣格格说等您问起慈宁宫的时候，才准奴才回禀...”
乾隆神情微顿，片刻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倒是笃定自己绝对会主动问起，所以半点不着急。
是他沉不住气。
乾隆沉默片刻，让奴才把点心端上来。
是那日画舫上他喜欢的点心，那日不仅他在注意她，原来她在沉浸于戏台之上时也曾短暂注意过自己。
点心一直在小厨房温着，此刻都还带着热气，淡淡的甜香。
他想起奴才说的话。
这点心是她冒着朦胧的晨雾，亲自去买的...
左都御史的府邸在内城东边，那画舫在外城的西郊，几乎横跨整个紫禁城，想来得寅时末起身，才能及时在早朝时分赶回宫。
这听起来费心费力，但乾隆却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她如今燃起了胜负欲，兴趣正浓的时候，自然不会吝啬付出这点心神。
她很想赢。
乾隆看了许久，等氤氲的热气在眼前袅袅，才捻起一块马蹄糕送入口中。
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