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慎儿……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欠你的那些情谊……”

这桩旧事横在两人面前，避不开也逃不过。

可是...

“错的是吕后，是她作恶多端，自寻苦果，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窦漪房辩驳不得，愧疚难当，却还是不想看到慎儿最后被仇恨捆绑一辈子，当即屈膝，直直地跪在她面前，语气恳求又悲切。

“不说雪鸢，我们只说陛下……他那般爱你，为了你与吕后反目，对你百般呵护…”

“陛下仁善但并不愚钝，慎儿，你对陛下做的事情他真的全然不知吗？他可能只是没有说出来……”

刘盈知道吗？

慎儿想，大概很久以前就知道吧……

在他频频试探之前就知道了，或许更早……

但他每一次喝药的时候从来没有表现出异样，慎儿也一次都未曾犹豫过。

“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

慎儿动摇了一瞬，但想到了旧事，眼神又逐渐恢复了冰冷。

“谁让他是吕雉的儿子……”

这是原罪。

……

慎儿突然觉得疲惫。

“你走吧，我会让医女去长乐宫，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

对上窦漪房略带惊喜的眼神，慎儿避开她的视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窦漪房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后又劝说自己振作起来，不管怎么说，雪鸢至少不会死……

至于陛下...其实她也明白...就算是慎儿不愿意，代王又能同意吗？

“我明白…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也只会帮雪鸢这一次了，就当还了她在代国那些年帮她的恩情，以后他们就形同陌路好了。

慎儿摆摆手让人下去，只是在她起身之时，看到她暗淡的面色，最终还是开口

“看在你当年在宫里帮过本宫不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皇宫不比代王宫，小心祸从口出。”

她不杀窦漪房，不代表刘恒不会。

窦漪房转身的背影一顿，明白了慎儿的意思，瘦削的背影更显萧条了。

……

走进内殿的时候，慎儿似有所觉，抬眼果然看到刘盈靠坐在床边，看起来已经醒了许久了。

他肯定全都听到了。

慎儿此刻五味杂陈，她往日时常在刘盈面前做戏，此刻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那双看向她的视线实在是过于柔和。

两人相顾无言，刘盈气息微弱，声音很轻，率先打破了沉默。

“原来慎儿选择了恒弟……”

那日在上林苑，慎儿接了刘章的礼物，刘盈以为她属意齐王，却不曾想她和代王那么早就有了联系。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进殿后不曾再靠近半分，精致的眉目带着他不曾见过的冷冽，没有在他面前伪装的那样柔弱，她的美带着让人踌躇的锋芒……

“慎儿…你近一些…我不会伤害你…”

她总是不自觉的防备着他……

慎儿注视着他，好半晌才慢慢靠近榻边，始终没有开口。

刘盈自顾自地说着，心下灰败又凄凉：“我总以为，你是因为母后害了杜云汐才有了怨恨，却不知道还有十几年前的旧事……”

杜云汐“死”了，他和慎儿之间没有可能，如今即使杜云汐还活着，却又扯出十几年前的旧仇。

原来他和慎儿，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责怪她…...暗淡的眼眸里仿佛盛着一泓温暖的池水，能包容她一切的恶意和恨意。

慎儿唇角轻抿：“你快死了，这样竟也不怪我吗？”

刘盈只是苦笑：“我是吕后的儿子……我也不无辜……”

慎儿移开视线，没有再说话，突然发现刘盈和窦漪房某种程度上来说，实在是过于相似。

他们都很善良。

只是他们的善良很多时候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慎儿……你恨我吗？”

刘盈声音有些喑哑，声线微颤。

慎儿只是叹息，再也说不出其余的狠话：“事已至此，恨与不恨有什么意义呢？”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恨也好不恨也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刘盈自嘲一笑，他倒宁愿慎儿恨他那样至少还会记得他。

殿内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只剩沉默，殿外传来禀报说丞相和代王求见，慎儿起身告退，没有再回头，只听见刘盈嘶哑的声音，刻意压低。

“慎儿……”

他想问如果下辈子早点相遇，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却最终没有能够说出口……

那日在上林苑，他曾开口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女子飘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慎儿说她想要活着……

高高在上的活着…

刘盈最终只能低低说了一句，声音轻不可闻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他还有最后一件，能为她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