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真好看......”
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低气压,刘章只顾着低声嘀咕,视线就差黏在上首,被兄长瞪了一眼之后才有所收敛。
最上首,刘盈强撑了一会儿已是极限,此刻依然起身,在内侍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他抬手命代王和齐王代理主持,随后率先离席,皇帝不在,只留两个女眷在场也不合规矩,是以慎儿和皇后也跟着离开。
上首瞬间空了三张座椅。
大殿内依旧歌舞升平,酒杯交错,气氛热闹祥和,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吕后掌权那些年不喜音律,这么多年皇宫里的歌舞一成不变,刘章留在长安城任职多年,早就把这些歌舞都看腻了,耳边听着众人左右闲聊,刘章仰头灌了几杯,只觉得郡主走了之后这大殿内无趣极了。
刘章看了跟在刘恒身边的窦漪房一眼,她也算是个美人,可惜珠玉在前,除却巫山非云也,看过了郡主之后,只觉得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美人都不过尔尔。
想起刚刚的事情,刘章语气酸酸的,有些嫉妒:“我与兄长坐的这般近,郡主刚刚怎么不跟我敬酒?”
美人粲然一笑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刘襄抬手灌了一杯酒,毫不留情地打击自己的亲弟弟。
“因为你蠢。”
刘章:“......”
刘恒跪坐着,端起酒杯和对坐的左丞相对敬一杯,动作温和有礼,窦漪房跪坐在身侧,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不近,看着不疏离,却也不显亲近。
刘襄兄弟俩的对话清晰入耳,刘恒面色依旧平淡自持,但窦漪房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轻微停顿,因为齐王兄弟俩表露出了对慎儿的兴趣吗?
他在嫉妒?还是在生气?
窦漪房看不明白他的想法却知道他的心绪并不像表露出来的那般平静,她自嘲一笑,发现原来代王也不是一贯冷漠的。
慎儿是他的例外。
她神色木然,自斟自酌,等酒水入喉,只剩满腔苦涩。
宴席散去,两人之间只剩沉默,窦漪房只觉得气氛沉闷到了让人窒息的程度。
代王...
慎儿...
初入代宫时她苦苦筹谋两全之法,每每往长安传递消息时都如临大敌,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心力交瘁胆战心惊,可如今再回长安,才恍然惊觉...
她竟是什么都没得到......
......
庆功宴后刘盈又病了一场,已经不上朝了,日常事务都交给了代王和齐王处理,其中代表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前朝热闹的不行。
朝堂上代王和齐王分庭抗礼,刘章仗着兄长朝事繁忙顾不上自己,本想约着好友到上林苑蹴鞠,却被其他宗室子弟裹挟着,好友之间的娱乐最后俨然成了阵营对立,蹴鞠场上火药味十足。
刘盈不理政事,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却也只似回光返照。
夏日炎炎,一般人只觉得闷热,刘盈出门却得披着斗篷,但得知球赛后,却坚持要带着慎儿去上林苑,慎儿推脱不得,只能前往。
刘章脑子单纯了些,但武艺却十分不错,球场上表现十分醒目,慎儿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进球,场上欢呼雀跃,刘章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落座。
场下,刘章和队友聚在一起正商议着下一局的战术,拿过布帕擦了擦汗,不经意间瞟见高台上风姿绰约的倩影,眼睛瞬间亮的吓人,少年高兴的冲着她招手,额头束着的红绸随风飘扬。
少年气十足。
宫人端着漆案过来,上面金玉错布,满满当当都是宾客下注给的信物,女子的视线始终落在场上不曾转头,双方队伍陆续上场,泾渭分明。
他时日无多的事情长安城里都心知肚明,权贵全都在选边站队,刘盈无力阻止也不想费心神阻止,他无力把握这无边的权力,也得为这偌大的江山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所以刘盈放任他们的动作,冷眼旁观着。
只是他没想到,连慎儿也隐隐表露出了这样的意思...只是她更隐晦和中立一些...
刘盈轻声提醒。
“慎儿可要下注?”
慎儿收回视线,对着他摇了摇头,刘盈也不勉强,安静坐着,目光没却有落在场上,只是专注地看着女子精致的侧脸。
有些黯然...
慎儿仍旧不信任他。
功臣进京之后,刘盈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被猝不及防地摆到了他面前,慎儿一直在骗他。
他曾远远地看见过慎儿和代王见面,他们相谈甚欢,慎儿在恒弟面前一点也不柔弱,一颦一笑都透露着难以忽视的锋芒,美得让人不敢贸然靠近。
可又实在太过耀眼,她只要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引得诸多权贵心生觊觎。
甚至慎儿并不回避这一点。
她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像利用他的爱一样。
无论是代王的礼物还是齐王的邀约,她都欣然应允。
仿佛没看出其中的深意一般,但刘盈却隐约的感觉得到,慎儿只是在观望,她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复杂和深沉。
直面现实之后,刘盈有时甚至感觉得到慎儿恨他,即使知道杜云汐还活着,她还是没有改变态度,在他面前仍旧伪装,仍旧不愿表露真心。
她在他面前拘谨和演戏,唯一不曾隐瞒的,是她从不爱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甘愿为她筹谋,但并没有能得到她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