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哀家下手狠毒,残害无辜是不是?”
“可哀家都是为了谁?你恨哀家对戚夫人母子恶毒,可他们母子不死你哪来的皇位?”
“你恨哀家杀李美人、害周采女,可那都是因为谁?”
吕后看向他,目眦欲裂,语气里居然同样带着对亲生儿子的些许恨意,誓要将这些年压在心里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如果你好好听话,跟嫣儿生下一个皇子,哀家哪里用得着李代桃僵?”
“还有那杜云汐......不过一个小小宫婢,竟惹得我们母子反目成仇,哀家岂能留她?”
“这十几年哀家战战兢兢呕心沥血守住你的皇位,若不是你自己软弱无能不堪大用,哀家何须如此费尽心机?”
他不是她吕雉的儿子,是敌人才对。
“母后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吕家?为了手上的权力?”
吕后话里话外都是对亲儿子的埋怨和恨意,刘盈只觉讽刺,桩桩件件哪一件母后真的问过他的意思?何从听过他的心愿?
“你身上流着一半吕家的血脉,不指望吕家,难道还指望刘家那群所谓的王子王孙?”
吕雉只觉得他蠢的厉害。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只有吕家地位稳固,我们母子俩才能屹立不倒!”
先帝薄情寡性要废了他们母子,前朝那些人看不惯她这个太后只想着把他们吕家排斥到权力边缘,她只要放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对上吕后阴狠又疯狂的面容,刘盈终于看清楚了,她已经被权力吞噬,没有一丝人情,手上鲜血淋漓的怪物
是权势滔天的太后娘娘,不再是刘盈的母亲。
“从始至终,都是您想要这个皇位,朕从未想过...”
刘盈只觉得无趣极了,疲惫极了,他们之间只剩下无尽的相互攻讦和埋怨,再无半丝温情。
“母后想要吕家也好,要皇位也好,儿子都不在乎,儿子只求您把解药给我,她是无辜的。”
他顾不得其他人了,只想要慎儿好好活着,不要成了这宫里数不尽的冤魂之一。
“你到这时还想着那个聂慎儿?”
吕后气急反笑,失望至极:“没有解药!”
“那杜云汐死时都不见你这般失态,如今那聂慎儿不过是一时毒发还死不了,你倒是火急火燎地来逼着哀家要解药来了...”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敢这么强势地和她这个母后叫板对峙,确实为了一个宫女。
吕后思及此,一时恨极了,只觉得自己阴差阳错,竟留下了一个天大的祸害:“你莫不是又爱上了聂慎儿?”
若真是如此...
她当初容不下一个杜云汐,自然也不会再留着一个聂慎儿。
“朕爱的是谁,母后不是最清楚吗?”
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刘盈早知如此,很快敛去眼底那丝情绪,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痕迹,神情伤痛又愤怒
“她已经死在母后手中...朕儿子护不住她,只想好好护着她的亲人...”
“可是如今,您连一个她唯一的妹妹也要下手,难道诺大一个皇宫,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也留不下?”
是啊,两个宫女而已...
吕后此刻已然冷静,却只觉心底冰凉,先帝喜新厌旧,任由宠妾把皇后的面子往地上踩,可她这护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竟然还是一个情种。
怪不得先帝总说刘盈不像他。
她为了让他好好活着,为了他的皇位筹谋了那么多年,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结果却是被自己的儿子憎恨,被自己的儿子用长剑威胁!
就为了一个女人!
“就为了个杜云汐...竟惹得我们母子刀剑相向...”
“宫女而已!卑贱至极、任人宰割......”
“她不是——”
吕后脸上满是残留的疯狂和不屑,刘盈只觉得争论再无意义,倒退两步,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神情木然,却骤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不是任人欺凌的奴婢...”
“朕会封...云汐为夫人...封她妹妹为郡主...”
吕后只觉得他疯了,可刘盈转身就走,她正欲呵斥,却听见他最后一句
“母后若还当我是儿子,就成全儿子这个心愿吧...”
被他语气里浓浓的绝望所惊住,吕后怔愣着,只能看着儿子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后知后觉竟发现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她的儿子,她的盈儿...
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
慎儿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宣室殿内,入目是陌生的环境,粉装的宫人见她醒来,连忙上前扶着她
“姑娘您醒了?”
同时对门外高声开口,让回禀皇帝,慎儿任由她扶着靠坐在榻上,说话声音还有些干涩
“你是谁?”
“奴婢叫月牙,是陛下派来服侍您的婢女...”
见她目光在四周逡巡,宫人伺候她喝了半杯水,一边给她解惑:“这里是合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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