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伏在地上,颤声道:“今儿奴才跟了宸嫔娘娘,陪着三公主去上下天光喂鱼,为了讨公主欢喜——公主想着喂鱼,奴才看着其中一处凹出的围栏下鱼多,就抱着公主走了过去,哪知道奴才刚刚走过去,也没如何用力靠在上面,那栏杆便松动,奴才来不及站稳,这才落了水,奴才该死!”
禛冷冷道:“是该死,不必着急。”
乌拉那拉氏在旁边瞧着,见禛的脸色铁青得吓人,便柔声安慰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她起身,踱步到乳母面前,乳母听了皇上方才那句话,早就脸色惨白。
乌拉那拉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头脸皆湿透,如落水狗一般,便挑眉道:“本宫问你——这圆明园之中,众妃嫔居处皆是环湖而立,便是天然图画门前,也自然有湖景,为何你家主子不在自家门口喂鱼,却偏偏要舍近求远,跑去上下天光那儿?”
乳母磕了几个头,脑袋也不敢抬,只是声音发抖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宸嫔娘娘本也是想在天然图画门口,让公主转转便是!可是宸嫔娘娘…可是公主…”
张贵人听到这儿,立即抢上前,跪下道:“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婢妾本不该插嘴,只是今日之事,婢妾恰巧全部都在旁边,目睹了整件事,乳母怕是说不清楚,婢妾斗胆,恳求皇上听婢妾说几句。”
乌拉那拉氏转脸看着张贵人,冷冷道:“皇上与本宫尚且在这儿问话,张贵人怎的不懂规矩?退下!”
张贵人并不理睬她,只是目光急迫地盯着皇上。
禛知她与灵灵素来亲近——今日三公主落水之时,她又确实是在旁边的。
他一抬手指着张贵人,道:“你说。”
皇后倏地住了口,愣怔了一瞬,自觉脸上无光,只能向后退了退,重新坐在椅子上,将头别在一旁。
张贵人对着禛和乌拉那拉氏的方向磕了头,这才抬起身来,口齿清楚伶俐地道:“回皇上的话,婢妾一月多之前,曾经陪伴宸嫔娘娘与三公主在圆明园中闲逛——皇上您也知道,宸嫔娘娘的性情,素来不爱多走动,那一日为了送婢妾回居处,又谈得投机,才沿着后湖走了不少路,后来正好散步到了上下天光之前,恰逢看到齐妃娘娘和懋嫔娘娘正在投喂湖中鱼儿,两下里便交谈笑语了几句。”
张贵人说到这儿,向齐妃看了一眼道:“齐妃娘娘,婢妾说的是也不是?”
齐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点了点头道:“不错。”
懋嫔紧皱眉头,盯着张贵人。
张贵人立即接着道:“婢妾还记得,当时是齐妃娘娘亲自拿了鱼食罐子,过来逗弄三公主,引得三公主投喂鱼食,公主玩的很是开心,随后一个月里,总是牵挂着小鱼儿,又往上下天光去了好几次,宸嫔娘娘正是不想总带着公主在圆明园中远远走动,这才为公主扩建了院中金鱼池,宸嫔娘娘对婢妾说过,池中的鱼儿品种珍贵,是皇上赏赐的,想必这事儿皇上不用婢妾说,也更清楚了。”
禛点头:“不错。”
齐妃倏地上前几步,走到张贵人身边,低头怨毒地瞪着她,道:“张贵人,你字字句句提着本宫的上下天光,是什么意思?”
禛目光渐冷。
张贵人毫不示弱,站起身坦然瞧着齐妃,微微一笑道:“婢妾还没说什么呢?娘娘何必这般着急?婢妾瞧着三公主的乳母口齿不清,皇上又情切关心公主,便替乳母将发生的事情如实给皇上说一遍,难道婢妾有一字虚言么?”
她说着,向人群中看了一圈。
谦嫔站在众妃嫔中,这时候低下头,眼光转了转,忽然一咬嘴唇,排众而出,跪下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这段时间从后湖边上走,有时经过齐妃娘娘的上下天光之前,确实常见齐妃娘娘在那儿频频投喂鱼食,还有李贵人也看见了。”
她说着,回头向李贵人看了一眼。
李贵人立即上前跪下,嗫嚅道:“皇上,皇后娘娘!谦嫔所言不虚,婢妾这段时间每每从湖边经过,确实见到齐妃娘娘常常投喂鱼食,引得湖中成群的鱼儿都到此处聚集,蔚为壮观,婢妾有时还驻足观看呢!”
禛淡淡道:“还有谁瞧见了?”
谦嫔站在一旁,狠狠瞪了一眼马常在。
马常在一点点挪出了人群,站◇零零看书网00ksw◆出来跪在李贵人旁边,声音如蚊子哼哼一般:“皇上,婢妾…婢妾也见到了。”
禛淡淡道:“从前见过么?”
谦嫔心中念头转的飞快,立即摇头道:“嫔妾未曾见过,也就是最近才见着齐妃娘娘喂鱼喂得如此之勤。”
她这句话一出,殿中的气氛一瞬间胶着了起来,有站在前排的妃嫔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齐妃瞠目结舌,站在当地片刻,狠狠攥着手心,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谦嫔、李贵人、马常在,又转头向张贵人。
她几步跨到张贵人面前,伸手指着张贵人,手指上戴着的珠宝护甲几乎戳到了对方脸上,厉声道:“好你个张氏,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平日里见着宸嫔对你极为厚待,便觉得诧异,果然这会儿替宸嫔攀咬起来,你倒是分外卖力!真真是宸嫔养的一条好狗!”
乌拉那拉氏听她说得不像话,皱眉便斥道:“齐妃,当心你的措辞!皇上与本宫面前,怎么由得你如此放肆!”
张贵人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道:“宸嫔娘娘心思纯良,宽厚待人,从前在微时便待我如妹妹,却被齐妃娘娘说得这般不堪——看来是娘娘心思龌龊,才会看谁都觉得别有机心!”
齐妃被她一番伶牙俐齿气的头脑发昏,嘴唇不住哆嗦,也顾不得许多了,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扇在张贵人白皙的脸上,张贵人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手指印。
齐妃厉声道:“张氏,你敢顶本宫的嘴!”
禛勃然大怒,喝道:“放肆!”
齐妃一颤,清醒过来,顿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颤抖了一瞬间,忽然揪着胸口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实实不知这是如何一回事,众口铄金,她们偏偏一句句都指向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