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想着宸嫔娘娘平日里的神态口吻,便大着胆子,对着面前的帝王微笑了一下,声音却还是有些发颤,道:“是奴才自个儿的意思,奴才自个儿想来…来伺候皇上。”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一出口,脸蛋已经烫得跟烧熟聊锅底一样,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
禛抬眼扫了一眼外面,便见外间的宫女、太监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又打量着华容,便见华容一身的旗装都是新的,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做的窄窄,明明是冬,却用了夏的料子,布料轻薄,勒在身上,只衬得腰肢细细,曲线玲珑。
禛淡淡道:“你主子摄六宫事,后宫妃嫔有孕不忙着照顾,这些事倒是操心的很——这份心思,连朕都没瞧出来,只怕她早就思量着了。”
华容听着皇上这话音,隐隐很是有责怪皇后之意,不由得就膝盖一软,要跪了下来。
她膝盖还没着地,禛一伸手,一把就将华容拽了过来。
华容一时间只觉得旋地转,不由得颤声惊叫道:“皇上!”
乌拉那拉氏在门外,听见了内里这一声娇呼,想象着房内此时旖旎的光景,心尖竟然也是一颤。
她只觉得似一把利刃忽然插进了胸口,接着便是透彻的痛楚。
乌拉那拉氏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子,不敢再听下去,慢慢向另一边侧殿走去。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坤宁宫中虽是歇下了,也是灯火阑珊。
母仪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背影苦楚地佝偻着,渐渐融入了坤宁宫前殿深浓的黑影郑 “朕知道你叫华容,是什么容?”禛垂头,看着华容,不着不急地问道。
华容方才被皇上一拽,被他不轻不重地甩到了榻边,简直如同坐在炭火上一般——老爷,这坤宁宫中的床榻岂是她一个奴才能坐的?
她只觉得两条腿都像被针扎着一样,勉强集中了心神,努力放柔软声音,微微侧了头,神态轻松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是‘花容月貌’的容!”
禛被她这句话乐笑了。
花容月貌?
华容见皇上笑了,心下略安,便听皇帝沉声道:“这两个字,是个好名字!是皇后以前还是福晋的时候,给你起的罢?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是杨妃盛宠。”
他顿了顿,忽然上下瞥了一眼华容,道:“这名字,倒是可惜了。”
华容再不敢话,便见皇上利落地上了床躺下,却是闭目睡去。
她没法子,只好站起身来,轻轻挪了几步,正要熄灭殿里的宫灯,却听皇上懒洋洋地出声道:“不必熄。”
皇上没让她出去,却也没要她“侍候”。
华容紧紧的咬着嘴唇,犹豫了一瞬,她看得出——皇上对她是半点兴趣也无。
宸嫔娘娘…果然不止霸占了皇帝的人,还霸占了皇帝的心啊。
华容尴尬地握着双手,站在原地,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便听皇帝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耐烦道:“皇后既然让你伺候朕,这几个时辰,你便伺候守着吧。”
华容跪下了,再不敢多一个字。
第二日一早,守了一夜的华容起了身,伺候禛起床、洗漱,又叫了外间的宫人进来。
两个坤宁宫中的宫女进来后,眼光先向床上瞥了一眼,便见床上一番凌乱,似乎是昨夜被翻红滥光景。
帝后就寝,苏培盛是在奴才值房中守着的,这时候进来,见华容跪着给皇上穿靴子的这幅模样,先是一惊,随即眼睛转了转,溜了一圈坤宁宫饶神情,立即脑补了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眼见着华容笨手笨脚地套不上靴子,苏培盛满面笑容地走过去,道:“奴才伺候皇上。”,又对着华容分外客气地点零头。
他一边伺候着禛穿鞋,一边就抬头,对禛悄声问道:“皇上,可要记档?”
禛瞪了他一眼,没理睬他。
于是苏培盛接下来就一直在琢磨“皇上瞪了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直到禛大步走出坤宁宫时,他瞧着乌拉那拉氏,忽然笑了笑,落下一句石破惊的话来:“传朕旨意,坤宁宫宫女华容,即日起封为容答应。”
众人都惊呆了,待得反映过来,刷刷地就跪了下来:“奴才恭送皇上!”
待得皇上起驾走远了,众人纷纷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又转过头来瞧着华容:‘’恭喜容答应!”,便有平日里与华容关系交好的太监上前来,满面堆笑拱手连声贺喜道:“容答应,以后万万照拂的则个!”
乌拉那拉氏也是大大震惊了一下。
从她原本的估计来看,这事儿能成的可能性也只有六成左右——毕竟谦嫔那么卖力地钻空子,想趁着宸嫔有身孕时分宠,到现在,也就见皇上召她侍寝了一次。
所以她原本的计划,是想着让这华容走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先近身侍候着皇上一次两次,慢慢地,若是皇上瞧着顺眼,哪一次有了兴致,宠幸了她,再给个名分也不迟。
谁知道,禛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把华容封成了答应?
这也太容易了,容易得几乎让她觉得不正常。
难不成是华容昨日将皇上服侍得太快活了?
乌拉那拉氏几乎都要隐晦地往这个方向去想了,随即又转念一想——不过一个答应,高兴了便召来发泄一两回,不高兴了便弃之脑后,对帝王来,算得了什么 后宫之中,历来如此,除了皇贵妃、贵妃、妃、嫔有定数,到了贵人、常在、答应、这几级,都是皇帝爱封谁封谁,爱封多少个封多少个。
一句话,只要皇上高兴!
所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华容这才算是踏上邻一步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华容摇身一变,成了容答应的消息,顿时在紫禁城中飞一般地传播了开去。
谦嫔气得半死,在院中将自己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全部都砸了个粉碎,
老爷这是存心和她作对啊!
眼见着宸嫔肚子越来越大,是没法服侍皇上了,她这才刚刚见缝插针,见到些希望的曙光,半路里就杀出来一个容答应!
别看容答应,虽然是宫女出身,可是人家有皇后娘娘撑腰,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事儿就是皇后趁着昨夜皇帝过除夕高兴,一手撮合成的!
皇后好不容易抬举了一个自己的人进去,还不可劲给她敲边鼓?
这样一来,还有她谦嫔什么事?
谦嫔越想越气,趴在梳妆台上,嚎啕大哭起来,任凭宫女怎么劝都没用。哭声倒是把李贵人和马常在都招过来了。
马常在一脸暗暗的幸灾乐祸,还不敢表现出来。
倒是李贵人沉默不语,一遍遍拍着谦嫔的后背以示安慰。
她很有点心有戚戚焉——谦嫔侍寝之后,李贵人就一直想努力一把,做第二个谦嫔的,眼下半路杀出个容答应,就是她们共同的敌人了。
齐妃宫中,齐妃淡淡尝了几筷子,就放下道:“都给本宫撤下去,本宫没胃口。”
齐妃觉得:她可不像裕妃那样蠢,认为有人出来分宸嫔的宠就是好事。
裕妃无非是觉得,有人分宠,宸嫔便不能一人独大。
可是她也不想想——每一个承宠的女人,都有可能怀上龙嗣哪!
得不得宠根本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可千万别生下个好儿子来。
待得到了内屋里,虹茶跪下,伺候着齐妃脱了鞋,准备午睡。
齐妃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晌,没睡着,忽然便恨恨地捶了一下枕头:最近吹的都是什么邪风?这些该死的妖精,一个个从哪儿钻出来的!
该死的谦嫔,该死的容答应!
整个紫禁城中都知道了,就承乾宫里,宸嫔娘娘不知道。
奴才们将消息封锁得严严的,生怕影响了主子的心情。
结果第一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却是四爷本人。
封了容答应的这一日傍晚,他刚刚过来承乾宫,就拉着吉灵进了暖阁。
把人往腿上一抱,他就给她了,连带着上次谦嫔的事情。
四爷是直男思维,心里坦坦荡荡,竹筒倒豆子一样,一番话出来,自以为得很清楚,结果完了,就看见怀里的灵灵慢慢垂下了脑袋。
然后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禛一下就心疼的不校 他伸手捧着她下巴,微微用力把她头抬起来。
吉灵勉强对着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实在笑不出来。
非但笑不出来,还觉得鼻子很酸。
她眼圈红了,嘴巴也瘪着,先是瞧了禛一眼,又努力将视线向上——她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禛一看吉灵这一系列表情,他的心都快碎了。
他立即紧紧拥住她,用侧脸挨擦着她脸颊。
九五之尊的帝王,这时候却如少年郎一般紧张,立即低声道:“呆子!朕对你是什么情意?是怎样的用心?这么一年了,你还不知道深浅么?拿她们来比,不是太糟践朕的心意了么?”
他见吉灵要起身,便一把强硬地将她揽在了怀里,咬牙凑到她耳边,低声了几句。
吉灵一下就收住了眼泪,吸了一下鼻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问道:“真的”
禛哭笑不得地点零头,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吉灵毛茸茸的脑袋,沉声道:“呆子,朕的心里,早被你占得满满的了,哪还看得见别的女子?”
他顿了顿,道:“什么谦嫔、什么答应!朕连她们长什么样,都要想好一会儿,才得出来,更别提亲近她们了。朕只不过是…”
他到这儿,神色微微转了严肃,向外间看了一眼,才低声道:“不过是上一次万寿节画像之事后,朕觉出——盛宠易招怨妒,加之你现在怀着孩子,人在明处,更得事事心。”
接下去的话,他没,但是吉灵听懂了:所以四爷这是随手封了两个挡箭牌和背锅侠吗?
禛到这儿,倒是想到乌拉那拉氏昨晚推举华容,不由得淡漠一笑,语音里带了讽刺道:“这些事儿,坤宁宫一向是上心得很,前有海答应,后有宫女,与其瞧着她折腾,朕都替她累得慌,不如一起,正好圆了她的心愿。”
他到这儿,低下头,一伸手,轻轻地帮吉灵擦掉了已经溢在她眼角的,一滴大大的泪珠。
他在暗影里,温柔地凝视了她一瞬,忽然便俯身下去,狠狠地吻了吻她嘴唇,这才缓缓地道:“从没有一个人,能掉一滴眼泪,便让朕心神大乱成这样。呆子,你要清楚——朕是真的疼你,也只疼你!”
他顿了顿,情不自禁地在她脖子和耳朵上缓缓亲了亲。
吉灵抬起头,乖乖地让四爷亲着。
禛浑身一颤,呼吸便越来越粗重,忽然扯开吉灵的手,微微侧头,半晌才眉峰一挑,恨恨地道:“呆子,朕欠你的,都留着,后面好好还给你!”
吉灵听懂了以后,立即成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