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
是皇上的声音,皇上在问她。
谦嫔双颊飞红,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乍然抬起头。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皇上,便见禛此时也正背负着双手,脸上无波无澜的,只是一双眼淡漠地瞧着自己。
谦嫔咬了咬嘴唇,柔声道:“皇上恕罪,嫔妾方才走到这儿,不小心摔了一跤,脚不知道是不是扭了…委实痛的厉害!”
她说完,伸手给贴身宫女,两个宫女半扶半抱着她起来,谦嫔刚刚站稳,便一脸惶恐地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她说完,刚要蹲下,脚下却一个踉跄,身体径直向前一摔。
禛本能地伸手一挡,谦嫔顿时摔进他胸膛里了。
她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倚靠在皇帝身上。
苏培盛简直没眼看。
他在旁边把腰弯得更低了——行啊!谦嫔娘娘,虽然手段老套,但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谦嫔能有这想法,这胆子,估计就是万寿宴上被皇后娘娘那一句“谦嫔也是个乖巧懂事的”给诱发出来的。
过了一瞬,苏培盛直起腰来,便见谦嫔早被皇上交给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扶着了。
苏培盛不动声色地喵了一眼皇上,就见他脸上神情虽然冷淡,但眼底却掠过一丝思虑之色。
苏培盛暗笑——他就说吧!皇上也是男人,总不会太委屈着自己,更别说还是九五之尊了,坐拥三宫六院,后宫佳丽。
宸嫔娘娘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没法侍候。
他苏培盛可不相信皇帝会专情如此,难不成为了个宸嫔娘娘,皇上还能一直就不碰别的女人了?
怎么可能!
果然,禛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对苏培盛言简意赅地抛下一句:“叫个太医,给谦嫔瞧瞧。”
苏培盛一叠声应了,见皇上脚下丝毫不犹豫,仍然是往承乾宫方向大步地去了,知道他仍然挂念着宸嫔娘娘。
苏培盛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愣神——皇上只吩咐叫个太医来给谦嫔娘娘瞧瞧,却也没说怎么瞧?在哪儿瞧?
是直接把人给“瞧”到养心殿寝宫里去?还是把谦嫔送回她自己的居处,让太医去瞧伤情啊?
假如是后一种,那是很好办的,不过是皇帝对妃嫔的恩典罢了;
但若是前一种,他要操心准备的事情,可就多了,旁的不说,便是敬事房那儿,就是一堆记档的事情。
苏培盛一时之间竟有些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皱着眉仔细琢磨了一会儿。
禛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谦嫔一眼。
随即他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地去了。
谦嫔被他这一眼看得脸红心跳,魂都要飞了,立时含羞低下了头,待得她抬起头,想要再看皇上一眼时,禛已经走远了。
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她的皇帝,今儿不但给她叫了太医,刚才还这么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皇上这是对她有意呢!
苏培盛本来还在苦思冥想着,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待得见了禛这个回头,顿时就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了。
这一晚上,太医“瞧”过了谦嫔娘娘之后,苏培盛就过来禛面前禀报——道是谦嫔娘娘脚上伤情还是“不轻”,不可随意挪动。
苏培盛一边说,一边就偷偷觑着着皇上的脸色,脸上的笑意里隐隐带了几分暧昧。
皇上的脸也埋在一堆高高的奏折后面,看不清楚神情。
苏培盛心里想着:敬事房快活了好一阵子,看来是又该忙起来了——自从吉贵人得宠,皇上已经好久没翻绿头牌了。
“不可随意挪动?”禛把手中正在批着的折子向桌案上一扔,问苏培盛。
苏培盛躬着身子,一脸郑重其事地道:“回皇上的话,可不是!直到奴才送太医走的时候,谦嫔娘娘还直嚷嚷痛得厉害呢!奴才瞧着,若是真让谦嫔娘娘挪回去,只怕伤得更厉害…”
瞧着吧——这谦嫔娘娘就跟把刀似的,只要今晚能破开一个缺口,用不着多长时间,自然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禛头也没抬,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淡淡地道:“今晚让谦嫔留在养心殿罢。”
苏培盛立即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满脸震惊的表情,随即低头嗫嚅着应了。
他当然不会禀告皇上,事实上,谦嫔已经差不多在准备侍寝了。
养伤?哪儿不能养?偏偏要到养心殿来养?
待得走到门口,却听皇帝又喝道:“回来!”
苏培盛的鞋尖在门槛上堪堪擦了一下,瞬间就调转了方向。
他弓着腰,小跑到皇上龙案面前,就听禛带了几分不耐烦和疲惫道:“朕的意思,你明白么?”
苏培盛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声音也压得几乎听不见,悄声道:“奴才知道,承乾宫宸嫔娘娘那儿,奴才必定不让消息透出去。”
毕竟那位如今还有着身子呢,若是知道这件事,心里定然难受。
没准受不了,哭哭啼啼一场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对肚子里的小主子肯定不好。
苏培盛见过的后宫妃嫔,什么样的没有?这越是平日里瞧着文文静静的,给逼急了,越是闹腾的厉害呢!
不怪皇上要把自己叫回来叮嘱一句——苏培盛自认为自己已经揣摩透了皇上的意思。
虽说承乾宫那位是个懂事的,也是个乖巧的。
但是再懂事,再乖巧的女人,被个男人这么独宠许久,心思也会养大。
苏培盛想到这儿,又想到平日里宸嫔娘娘对自己的处处客气,张张笑脸,不由得心中微感怅惘——若是从承乾宫的立场角度来说,他是不该帮着谦嫔推这一把的。
可是很快,这一丝怅惘,便在他心中荡然无存了。
他的主子是皇上,皇上既然今儿对谦嫔起了兴致,他是没有办法兼顾宸嫔娘娘的利益的。
他是皇上的奴才,只有服侍好了皇上,挠准了皇上的痒处,他苏培盛才能站得高高的,并且始终站得稳稳的,永远做他这体体面面,高不可攀的大总管。
苏培盛这么想着,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皇上放心!”
禛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就一张脸一黑,开口就骂道:“蠢!”
苏培盛屁股尿流的跪下了。
多年侍候四爷的经验让他很清楚:四爷骂人时候,心底的愤怒程度,永远和他所用的成反比。
禛站起身,从龙案后面绕了出来,一番话说的干净利索,直接就把事儿挑上了台面:“谦嫔在养心殿侧殿待一夜,朕晚上看宸嫔,宿承乾宫。”
苏培盛顿时就傻眼了——让谦嫔娘娘留在养心殿,再去承乾宫陪宸嫔娘娘,万岁爷…您这是个什么操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