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厨艺比皇上九州清晏的御膳房差太多吧?小达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向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沿着这个思路方向顺了顺,顿时越发确定——是了,皇上又是给主子开小灶、又是赐膳的…主子用了这么多次御膳房的小灶,自己的厨艺哪里还能上得了台面呢?
于是小达子准备膳食的时候越发绞尽脑汁——就连普通的馒头,饽饽、奶酥糕…他都恨不得做出个花儿来。
主子喜欢酸辣味的,他炒菜的时候也不吝啬,整个膳房都弥漫着一股陈醋的醇香味,进来的人无不口舌生津。
但是小达子很快就发现——主子不动筷子的原因,并不是他手艺不好。
因为就连九州清晏送过来的小灶,主子也一样没动几筷子就让撤下去了。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七喜、碧雪是贴身伺候吉灵的,这些情状落在眼中,自然着急,趁着吉灵睡午觉的时候,两个姑娘苦着脸,就拉了陈嬷嬷到了旁边的厢房里去商量这事儿。
小达子也听见动静过来了,搓着手干着急。
陈嬷嬷倒是还算沉得住气——妇人怀孕,又是头胎,什么症状都会有,并不奇怪,就像宸嫔娘娘——怀孕刚开始的时候,她不就经常孕吐吗?
后来过了三个月就不吐了,而且胃口大开。
那么眼下暂时的没胃口,大抵也只是一个阶段的情况,没准儿过个几天就好。
这种情况你还不能催主子呢,你越催,就是越提醒主子——她胃口不好了。
反而给她造成压力,让她更吃不下去了。
陈嬷嬷对着七喜和碧雪两个姑娘,脸上一副胸有成竹。
她话虽这么说,等到第三天,待到看见宸嫔娘娘还是不怎么吃东西的时候,陈嬷嬷也坐不住了。
她是生养嬷嬷,还是生养嬷嬷中领头的。
况且宸嫔娘娘这一胎是皇上亲口嘱咐,让她好好看顾着的。
除了太医,这天然图画上上下下的奴才里,就数她肩上的责任最重了。
陈嬷嬷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里屋里,吉灵却没觉得什么——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不吃呗。就像困的时候要睡觉,渴的时候得喝水,身体有它自然的一套调节和平衡方式,没有必要去强迫自己。
等到第三天,早膳刚过的时候,张贵人过来天然图画看望,七喜指挥着宫女们把一盘盘的点心端下去,又把这事儿一说,张贵人也紧张了,一脸忧心忡忡。
两个人坐了没多久,上午狄太医就过来诊平安脉了,七喜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这这两天的事情一说,于是狄太医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后…
倒也没瞧出宸嫔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妥当。
他又让人把近日的膳食单、药单拿来,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盯在上面,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了两三遍,每个字都没放过。
却也没见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怪了。
最后,狄太医细细问了七喜,有关宸嫔娘娘这些天的起坐举止,待得听到吉灵每日都要去院子里走路的时候,狄太医眼睛一亮,眉头一抬,心里一下就有数了。
“娘娘是这几日走动的稍稍多了些,难免胃口不振——过犹不及。”狄太医笑着道。
吉灵明白了:是运动导致的饥饿感降低,食欲不振。
她捂住肚子,懊丧地问狄太医:“会不会伤着孩子?”
狄太医连连摇头,温声道:“娘娘尽可放心,不过是‘稍稍’多了些——况且,让娘娘此时走动走动、本也是臣与童太医的意思,只要适量,于母子都有裨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娘娘且歇息上几日,后面再循序渐进,慢慢走动起来,胃口自然便恢复了。”
狄太医循例开了几张方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便请安告退而去,张贵人见他走了,便也道自己院中还有事情,这就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禛过来了。
吉灵看见他的时候,还有点小小的惊讶——四爷一般不都是到了傍晚才能把事情料理完,才往她这儿来吗?
有时候还更迟呢,到了晚上仈Jiǔ点钟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禛一进来,没来得及叫起一屋子的奴才,先盯着吉灵的脸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就觉得她果然貌似瘦了一点,一张脸被他养得丰润一些,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单薄。
禛看着,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个稀里糊涂的灵灵!
若不是今日狄太医过来跟自己报她的脉案,又把这事儿诚惶诚恐地跟自己汇报了一遍,他到现在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几天吃不下饭,没胃口,你就没觉得不对劲?”禛手搭在膝盖上,利落地坐下来,盯着吉灵,开口就沉声问道。
四爷气势太强,吉灵一听他这问罪的口气,顿时就蔫了几分。
她抬了抬手,小声跟他辩解道:“我也没大注意,以为过几天就好了。”
是啊,对于一个饭桶来说,除非生病,否则怎么可能有真正的胃口不振?只怕是想少吃点,都做不到呢。
吉灵看禛不说话,歪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道:“皇上,我知道错了。”
他还是没说话。
她隔着一张小桌案,伸了手就去轻轻戳他的手臂。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
禛本来是想和她说说道理的——亏得她肚子里还带着个小的呢,自己的身子都没个数,哪有这样糊涂的?
可是每次瞅着她这耍赖的样子,他心里都一软,到了嘴边的话又烟消云散了。
吉灵看着他眉梢眼角的细微表情变化,知道逃过了禛的一顿教育,顿时心里一松。
果然,禛伸手按住她轻轻戳他的那只手,又反过来捏在他热乎乎的手掌里,到底脸上没再绷着了,只是抬手摸了摸她头发,示意她坐近点。
吉灵听话地站起身,坐到禛身边来。
他轻轻摸了摸她脸颊,最后捧了她下巴,仔细瞧了瞧,这才叹了口气,哄孩子一样问她道:“今儿中午还吃得下吗?”
时间久了,他也知道她这儿在正晌午是得吃一顿的。
吉灵把下巴的重量放在禛手心里,抬了眼瞧他,半晌才小小声地道:“我尽量。”
这话说得还有点犹犹豫豫的。
禛听了,一抿薄唇,点头道:“朕陪你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