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凶险(1 / 1)

那箭离了弦,却裹挟风势,好巧不巧,正好直奔和惠公主的方向而去,去势甚快,哪里来得及闪避?

众人惊叫声中,只“咣”的一声响,是和惠公主无法避让,便向后慌张地退了一步,结果抵在了后面一扇千里江山晕墨八角如意屏风上。

那屏风底座是松木,本便松动,此时吃了力,难以支持,整座屏身颤颤地晃悠了一下,便轰然往后面倒去,发出了好大声响。

和惠公主狼狈地坐在地上,抬着右手捂住额头,满脸痛苦之色,她身边的奴才们唬得面无人色,立即上前团团围住她,想要察看。

与此同时,吉灵刚刚稳住身子,便又惊又气地回身来看,却见张贵人正跌在地上,刚刚撑起身来——原来方才是张贵人向前冲撞在了自己身上  皇后瞧了一眼张贵人,哪里顾得这边的情形?只朝着和惠公主快步奔走过去,颤声道:“和惠!你伤到哪儿了?”。

众人手忙脚乱中,禛也已经大步抢了过去,见和惠公主头上的小小旗头已经被那箭矢射的松散了,好几缕头发松散下来披在脸上。

大约是痛得厉害了,任皇后如何柔声劝哄,和惠公主都不愿意把手放下。

妃嫔们一个个此时也都赶了过来,想察看公主的情形。

禛心中急躁,但并不发作,只隐隐忍着怒火,沉声斥道:“都让开!别聚在在这儿。”。

众人听皇帝发话,这才赶紧向周围避让开去。

苏培盛已经将那根惹祸的箭矢捡了起来,伸手呈上给皇帝。

禛知道端午箭矢都是处理过的圆头,最前端又包扎了锦缎。

他右手握住将那箭矢,用力在左手手心里抵了抵,感受了一下力度,才上前缓声命令道:“和惠,把手放下,让皇阿玛瞧瞧你的伤势!”

和惠苦着脸,慢慢将手放下来。

此时殿中天光明亮,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便见公主右边额头上方,靠近发际线的地方,红枣大的一块地方,已经肿胀起来,旁边肌肤尚好,未有见血。

皇后见此伤势,估计应无大碍,暗暗松下一口气来,禛回头对苏培盛吩咐道:“传安太医来!”。

苏培盛回头对小陈子点了点头,小陈子是早就已经等着的,见皇帝吩咐,他腿脚轻便,撒开腿便跑了出殿去。

皇后伸手,亲自想要扶起和惠公主,和惠公主挣开皇后的手,一屁股又赖回了地上。

皇后知道她犯了小孩儿脾气,也不能强求,便对华容道:“将本宫寝殿里东边榻上那只端阳老虎锦垫拿来。”,华容转身便吩咐小宫女去取。

那小宫女不多时小步快走着将垫子送回来,华容接过来刚要放下,皇后却伸手道:“我来。”,

她亲手接了垫子放在地上,和惠这才微微挪了身子,坐在了厚厚的垫子上,伸手揪着那垫子两旁的五色端午穗子,她两边嘴角向下一撇,眼泪汪汪了。

她抬起头,还没说话,先流下了一道清亮的鼻涕,和惠公主抽了抽鼻子,问禛道:“皇阿玛,我脸上是不是一辈子都要留疤了?”。

禛不觉心中一凛,面上只是微笑着,轻描淡写道:“断断不会!皇阿玛小时候弓马骑射,脸上不知道伤了几处,次次见血,可比你这严重得多了,现在不也都好好的吗?”。

他说到这儿,心中到底焦急,喉头滑动了一下。

和惠虽看不出来,皇后却清楚,便起身微微侧过身,避开和惠的视线,柔声对禛道:“皇上,莫要着急,臣妾瞧着,应无大碍。”。

她顿了顿,向殿外瞧了瞧,道:“太医便是动作再快,过来也总要些时间。”,禛并不与她答话,又回身大声道:“吉贵人可有碍?”。

吉灵跪下道:“妾身无妨!都怪妾身失手…”,禛听她要告罪,立即出声止道:“无妨便好,不需多言。”。

太医此时终于赶来了,是太医院的安太医。

他年事已高,又被小陈子和另外几个小太监架着,生拉硬拽,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此时进了殿里,喘气喘得不像样,只扑通跪下道:“臣…臣…臣参见…”,连说了几个“臣”字,竟出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禛一挥袖子止住他,急道:“别啰嗦,快过来瞧瞧公主!”。

安太医磕头道:“是!”,这才上前来。

皇后扶着华容的手起身给太医让开,安太医一边喘着气,一边哆嗦着手微微卷起袖口。

因和惠公主坐在地上并不愿起身,安太医虽一把年纪,也只能趴在地上,伸手帮她仔细察看了额头伤情。

旁边人已将药箱送上,安太医摇了摇头,道:“不必。”。

他以手撑地,转过身来,对禛和皇后磕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放心,臣方才细细察看了公主的伤势,虽面上瞧着厉害,实则内里并无大碍。”。

他顿了顿,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开几服内服的化瘀的方子,给公主饮下,另外这几日公主需注意饮食平和清淡,洗漱时也别碰上水,大约六七日,便能差不多好了。”。

殿里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安太医。

安太医瞧着那箭矢,浊重地清了清嗓子,又叹道:“公主有皇上龙威庇佑,皇上不必担心。这端阳粽箭想来是制作之时,便有意考虑,怕误伤人。也多亏得这顶端圆钝…”。

否则今日情形便凶险万分!

众人听他说完,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得乌鸦扑啦啦拍着翅膀从坤宁宫宫顶飞过的声音。

和惠抽泣着问道:“太医,我真的不会留疤?你可要看准了呀!”。

安太医听公主问话,便转过去磕了个头,抬头陪着笑答道:“回和惠公主的话,只要公主照着臣所说的好好将养,这伤情是绝不至于留下疤痕的!请公主万万放宽心。”。

张贵人此时也早已被人扶了起来,脸色苍白。

禛转身走了两步,不言不语,目光只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殿里静得几乎连拔根头发丝儿的动静都听得见。

皇后半扶半抱着和惠公主站起来,又将她交给身旁贴身宫女。

她走到禛身边,打量了一眼皇上脸色,便板着脸出声道:“张贵人,你自己来说!方才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