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一个激灵,立即就清醒了大半,她赶紧拉住七喜的胳膊,一骨碌爬起来。
七喜蹲下身子,拿着绣花拖鞋帮她套上,一边套一边安慰她道:“主子不用着急,还来得及。”,她口中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不敢慢。
吉灵就着碧雪送进来的铜盆,用温热的水好好洗了个脸,接过碧雪递上来的毛巾卷,她草草将脸上的水吸干,便坐到了梳妆台前,让七喜帮她梳理发髻。
吉灵以前是常在,每次梳头都只能梳最简单的一字头,这是后宫女子中最简单的发型了。
一字头的好处就是好打理,梳起来也很快。
但它也有缺点:两端太过低垂,几乎挨到耳根,发髻松,稍碰即散,也因为这个原因,梳一字头的时候,女子基本上不能佩戴什么贵重首饰。因为首饰稍有分量,一字头便承受不住。
所以清宫中梳着一字头的都是答应、常在之流。因为这些女子位份低,家世薄,本来就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即便有,也不敢戴出来招摇。
不过,吉灵现在既然晋升为贵人,发髻的式样自然便可以有了变化。
七喜将梳子咬在口中,打开了早上晋封贵人时,内务府送进来的首饰箱子。
那箱盖木质厚重,七喜一只手支撑着,另一只手伸进去掏摸了一会儿,吉灵就看她从里面拿出两个形状奇怪的物事。
其中一件东西似乎是铁丝拧成的,倒有点像一个横着的眼镜架;另一个像是一个长方形大黑盒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问吉灵。
七喜调整了一下她的肩膀位置,对着镜中笑道:“主子坐正了,可千万别转头,也别歪头。这是发架和扁方,主子现在是贵人了,梳头得用这些工具。”。
说完,她重新又倒了些头油在手心里,然后双手掌心合拢,搓揉了几下,涂抹在吉灵的长发上,便放上发架,把头发分成左右两把,交叉绾在发架上。
七喜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发架左右高低,微微调整了一下,然后将中间横插上扁方,又把发稍和碎发固定牢,再把后面的耳边的垂发,梳成扁平状,末端用发带束起。
吉灵只看她两只手灵巧地在自己发间上下翻飞穿梭,不时又对着镜子轻微调整,这样,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七喜吐了一口气,道:“主子,梳好了,您看看!”。
吉灵一抬头,见镜中俨然一个端庄的清装贵人,发髻和原来的一字头却是大不一样了。
七喜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只小铜镜,捧着让吉灵看后面的发髻,吉灵便看见自己发尾微微上翘,收束的线条极流畅漂亮,像只将要飞起的小燕子。
吉灵很吃惊,抬头望着七喜,连连夸她道:“七喜!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真是很不错!”。
七喜一边收拾梳头的工具,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奴才也是从前跟着一个梳头姑姑学了一手,许久不用,已经生疏了。要不然,一炷香的功夫应该就能梳好了,主子也不用枉坐这么久。”
梳完了头,就得选首饰。
早晨受封时抬来的首饰箱子已经全部被七喜根据颜色、质地的不同,分类整理到了梳妆盒里。
吉灵就从早晨送来的新衣服里挑了一件淡淡鹅黄底色,裹着月白色金线滚边的旗装。旗装上部是很清淡的黄色,下部,从腰开始,往下盛开着小朵小朵的月桂花。越往下,花朵越繁密,枝叶越蔓延,花样细小,是淡淡的绿色,点缀在底色上,淡雅中不失俏皮。
根据衣服的颜色,吉灵从珠宝匣子里挑了一套淡黄色缀玉石绿叶的玉兰形状珠宝发饰,玉兰花下带了一点勾金边的流苏,摇曳生姿。
她搭配完了,照着镜子,只觉得其他都很好,只是耳朵上空荡荡的。于是和七喜商量着选了几套耳坠子,却都不太合适。
两个人都有点焦急,这时候七喜灵机一动,提醒她:“主子,咱们试试皇后娘娘赏赐的明月珰吧!”。那装着明月珰的盒子本来已经锁在了柜子里,这时候七喜拿出来,小心翼翼捧给吉灵。
吉灵亲手打开盒子,就见其中宝光流转,恰如明月。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这对明月珰,的确如皇后所说,是紫禁城里都难得的珍品。
吉灵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这对耳坠与旗装上的月白色滚边遥相呼应,浑然天成。七喜笑着道:“就是它了!”,说着伸手要帮吉灵戴上。
吉灵刚刚低头,脑中却闪电一样闪过一个念头,抬手阻住七喜的手臂道:“等等。”。
她想了想,低声道:“皇后娘娘赏赐我这个,倒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谨慎些总是好的。你先放在台上,不急着戴。”。
趁着这当儿,碧雪打起帘子进来屈膝问吉灵:“主子,晚上该提些什么菜呀?”。
吉灵想了想,道:“热锅吧!最好是麻辣锅,要有滋味,越辣越好!若是只有清汤就别拿了,那清汤太淡了,和水煮有什么分别?”。
碧雪脆生生地应了。
吉灵又道:“另外你看看有没有烤鸭,我想吃烤鸭了,不用多,半只就行。面皮和黄瓜丝多配一点,我最喜欢长春宫的那面皮了,柔韧好吃,哪怕单吃都可以。”。
她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红豆糕要是有,拿一些回来,要是没有,你就瞧着看什么糕点比较软,烧饼我不要。”,她顿了顿,仔仔细细叮嘱道:“还有,再拿点生面条回来,我晚上会饿。”。
膳刚刚提回来,胤禛便到了。
吉灵是早就等候在正屋前厅里的,这时候听见外面唱报,她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扶着七喜的手迎了出来。就见胤禛似乎今日心情不错,脸上神色明朗且轻松。
他大步走上台阶,吉灵刚蹲下身道:“妾身给皇上请…”,一句请安的话才打了个头,胤禛已经干脆利落地挥手道:“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