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皇后娘娘和颜悦色地道:“吉常在,你不必害怕,就照宁妃所言,把景阳宫今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皇上吧,天子面前,不可有一字妄言。”。
吉灵微微抬头,就看见乌拉那拉氏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是幽深浩瀚的冷漠。
这种冷漠有如星宇中的黑洞,和海贵人的跋扈截然不同,因为看不尽看不透,所以更加让人心生警意。
吉灵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叩下头去,随即抬头愁眉苦脸回答道:“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今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此言一出,皇后先是一怔,随后眉头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些。
海贵人止住了哭哭啼啼,用帕子擤了鼻涕,瞪大了眼向吉灵这边看来。
众人注视下,宁妃上下打量了吉灵一下,才狐疑地道:“吉常在,你不必因害怕海贵人而隐瞒实情,需知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天子面前,不可又一字妄言’,有皇上在此,自会为你做主,你若真是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却又不肯说出来,那便是欺君!”。
吉灵转身,赔笑道:“宁妃娘娘教训的是,皇上面前,妾身断断不敢说假话。实在是妾身今日刚用完晚膳便早早躺下就寝了。”。
宁妃不屑地一挑眉道:“吉常在口口声声说睡得早,可是景阳宫人人都听见了,吉常在院里的小太监去膳房提了夜宵,巴巴地送回来,是也不是?”。
这个宁妃真是好执着哦…,吉灵想。
她赔笑:“宁妃娘娘所言不错。不过那夜宵是为了配着夜里妾身起来喝药的,良药苦口,需要润口,都是些蜜枣、甜汤,甜糕点之类。宁妃娘娘若是不信,差人问一问长春宫膳房便知。”。
说完,她不等宁妃再开口,立即抢着道:“禀皇后娘娘!妾身还有一件奇事闷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这次是真的和颜悦色了:“但说无妨。”,又添了一句:“起来回话。”。
“是,妾身谢皇后娘娘。”,吉灵答应着,七喜立即上前扶起了她,满含担忧与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吉灵安慰地捏了捏七喜的手,随即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其实今晚妾身睡得沉,是因为…因为做了个梦。”。
众人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事情来,没想到憋了半天竟是这么一句,一时间海贵人险些冷笑出声来。
胤禛微微眯眼,注视着吉灵。
皇后诧异,身体向前倾斜了几分,问道:“什么梦?”。
吉灵朗声道:“妾身睡得早,迷迷糊糊中好像来到了一处神仙居处,还迎面撞见了个极端严的女子,妾身看着眼熟,像是小时候庙堂里见过的哪一路女神仙,手里持了一朵花。”。
皇后还未发话,一直没作声的懋嫔忽然插话道:“你可看清那花是什么颜色?可是金色?”。
吉灵与她眸光一接,只见懋嫔眼中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吉灵福至心灵,立即点头:“对对!是金色!”。
懋嫔立即转向皇后,煞有其事地道:“皇后娘娘,那说不定便是金花娘娘了!”。
皇后闻言,神色俨然一动。
金花娘娘?那可是送子娘娘!
相传前朝洪武年间,广州有一位巡按的夫人难产,万分紧急之时,朦朦胧胧见一个神仙老翁说:“只要请来金花娘娘,就可以保证母子平安。”。
巡抚眼看夫人就要母子俱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立刻让手下人全城寻找。
结果,手下人还真的找到了一名叫“金花”的少女,也不管人家女孩子愿不愿意,立即强行把她拉到巡按府上。
没想到,少女一进门,夫人真的平安产下婴儿。巡按大喜,认为金花确实是仙女下凡,喜极而泣,对少女跪下道谢。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全广州的妇人只要有快生孩子的,都来求金花姑娘去自己家。
可是未婚的少女是不能进入妇女产房的。这样一来二去,金花的名声渐渐被搞坏了,也传出了许多不堪的传说,到最后,金花竟然无人敢娶,她伤心不已,最后投湖自尽。
几天之后,湖中浮出了一个沉香雕像,样貌和金花姑娘一模一样。老百姓于是建祠堂,塑金身,从此以后,金花娘娘便作为送子娘娘被百姓跪拜。
这就是金花——送子娘娘的传说。清朝崇尚她的风气尤盛。
吉灵有模有样地接着道:“那女神仙对妾身说,天庭最尊贵的女神仙是王母娘娘,人间最尊贵的女子,便是紫禁城中的皇后娘娘了!她刚刚送了福气和好运给皇后娘娘,但是临走的时候,却被不知道哪个宫里窜出来的小老鼠,偷吃了她兜里的花饼!她因此要让那小老鼠做错事受罚,以示惩戒。“。
吉灵继续道:“至于妾身被叫醒的时候,几位娘娘已经说着要来坤宁宫了,是以妾身并不知景阳宫今晚的情形。”。
吉灵说完,低头侧身退在一旁,再不发话。
殿内,人人偷觑着皇后脸上的笑意。
皇后向后微微转头,问华容:“方才说…景阳宫这闯祸的奴才叫什么来着?”。
华容凑趣上前,笑嘻嘻道:“回皇后娘娘,叫小鼠,老鼠的鼠!”。
海贵人身后,太监小洋子没出声,眼圈发热发红,几乎想给吉常在跪下来。
他知道:小鼠这条贱命是保住了!
皇后抚掌笑道:“是了!这可不就是那只偷吃的小老鼠么!”,又扫了小鼠一眼,笑骂道:“既然海贵人打也打了,就算便宜了你这只老鼠,辛者库领个活去吧。”
海贵人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望向皇后娘娘,低低道:“嫔妾倒不信,世间竟有如此巧事,小鼠,小鼠…呵呵,是真有其事,还是吉常在想保住这奴才,所以信口雌黄,编了个故事来混淆视听?”。
吉灵满脸诧异:“妾身为何要保她?小鼠原先是懋嫔旧仆,现在又是贵人您的奴才,从来与妾身半分关系也无;妾身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