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上兵伐谋(1 / 1)

神策军的大帐,许许多多人在这大帐里出来,不过如今武人出入的多,文官和小吏却是不少。

显然那些请战的武官们已经放弃了治疗,瞧这架势,魏王殿下是压根就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了。

而事实上,他们摩拳擦掌了一阵子,每日嗷嗷叫的请战,结果消磨了这么久,也就渐渐的不再闹腾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如此一来,秦少游反而清净了不少,不过神策府和五军府倒是有不少联络人员现在每日都在这大帐中徘徊不散。

秦少游的心思都放在了运河上,除此之外,就是南部七镇的整合了,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现如今一切都上了轨道,不过麻烦事却还是有的。

比如那许州,前两日就闹了地方官员不和的事,而这种事很是常见,大多数都是原先韦家都督原本任命的官员与五军府调派的官员起了争执和冲突,而往往这个时候,秦少游倒是不会动怒,这种事若是没有那才怪了,双方根本就理念不合,甚至代表的利益也是不同,假若没有冲突,只能说明五军府委派的官员尸位素餐。

不过处理方法倒是简单,秦少游直接一封书信,送到韦陈亮手上,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其实对你这个都督,还是很敬重的。

皮球就踢到了韦陈亮那儿,韦陈亮呢,却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当然是不能冲冠一怒,或者是护犊子的,本来自己的身份就很是尴尬,面对魏王殿下的考验,当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于是他亲自裁撤掉与五军府发生冲突的官吏,这种得罪人的事,当然是韦陈亮亲自去做。更加妥当。

而这时候,裁撤下来的人,当然也不能直接让他们滚到一边去,这些官吏。毕竟在本地经营日久,你把人直接撸下来,固然下令的乃是韦陈亮,可是一旦这些人在野,若是背后煽风点火。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这时候五军府便出了面,将他们调至其他各镇去领一个闲差事。

这种磨合的过程,虽是漫长了一些,却也有它的好处,那便是平稳。

现如今,七镇各州各县做主的官吏,几乎都已经换上了五军府的干吏,这可绝不是什么换汤不换药,而是本质上改变了七镇的生态。这些久在五军府当职的官吏,可一向都是改革派,在五军府自然有一套办事的方法,比如鼓励工商,比如做事绝不玩清静无为那一套,比如他们更在乎工程的营造,总而言之,他们不像是官,反而更像是商贾。

农官和商官的本质就在于,农官是看天吃饭的。因为他们的政绩主要在于收成的好坏,老天爷赏口饭吃,若是遇到了丰年,那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来了政绩,可若是时运不济,那也勉强只好赈济一下百姓什么的。他们不需要去过问太多的事,至多,也就处理一些诉讼的纠纷罢了。而商官却是不同,他们的政绩来自于商贾。也即是说,他们能否升迁,有无政绩,靠的是风评,谁给他们风评呢,自然是商贾集团,譬如那议事堂,一旦你做的糟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完全可以闹着来弹劾你的,因而他们的本质,就是一切为商贾服务。

商贾们要经商,就需要运输,大规模的运输,对于道路和码头依赖极大,因而既想服务于商贾,就非要咬着牙修桥铺路,到处兴建码头不可;商贾们需要更多的人丁,来雇佣他们做工,那么既然要让这些大爷们舒服,就得硬着头皮,想尽办法,将青壮驱使到城中来,至于那些大户人家所束缚的佃农或者是奴人,那当然是要严厉的打击,跟商贾大爷们抢人,你这是活腻歪了,你跟你拼命跟谁拼命?

城中的人口日益增多,导致治安变坏,还有行商若是地方上不太平,总有许多蟊贼,假若是农官,只要顾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是了,至于剪径的蟊贼虽然也要打击,可是还不至于太过操心。而要服务商贾的官员则不同,蟊贼一多,谁还敢做生意,因而必然是严厉打击,跟这些蟊贼势不两立,要专门组织起专业的巡捕人员,四处出动,非要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不可。

这些久在五军府的官吏,思维已经完全转换,若说此前的官吏,玩的是清静无为、看天吃饭的那一套,而这些人,却显然是大包大揽,什么事都管,什么事都要干涉,这些人宛如秦少游的爪牙,侵入一州一县的方方面面。

而官府的改变,再加上运河和道路的修筑,商贾的涌入,自然而然,也将改变社会的形态,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置身进这个社会形态之中,无人可以幸免。

可是……秦少游依然还需要时间。

所以有时候,他背着手,遥遥看着远处的函谷关,函谷关依然高耸入云,从函谷关里总会有一些密探传出各种的消息,他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弓箭射出一些密信,次日,自然会有人大摇大摆的以取水的名义捡回来。

五万套御寒的衣物,确实起了很大的效果,如今,关隘内的守军,已经越来越多的念叨着秦少游的好处了。

在他们的心目中,似乎对于魏军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那清早吼起来的操练口号,那已经不再可怕的火炮声响,那弥漫在空气中肉香,还有夜里那嘹亮的歌声。

他们对于秦少游的印象,似乎并不坏,甚至一些武官和军卒私下在传递着各种的流言,乃至于一些关东的生活也在他们之中不断的酝酿和夸大。

什么关东人一日吃三顿肉,什么关东人的婆娘穿的都是绸缎,什么关东人吃饭用的都是瓷碗。

显然……他们不知道,关东人也有贫富之分,生活也有好坏,可对于这些话题,他们似乎总是津津乐道,而且乐此不疲。

而韦玄贞已经惹起了所有人的怒火,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几乎是人心中最大的弱点。御寒之物送了去,就必须发放,而一旦发放,就会有人得到。而有人却得不到,得不到的人心中生怨,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天里,当他们穿着单薄的冬衣卫戍在各处关隘角楼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就会与日俱增。当有人因为寒冬而生出了寒病,以至于病入膏盲的时候,他身边的袍泽就会更加怒不可遏。当那些穿戴着厚重的皮衣出现在其他人的眼中时,这种愤怒和不平就会如一团大火熊熊燃烧,以至于任何雪水都无法熄灭。

韦玄贞有麻烦了。

秦少游看不到城墙上那些穿着单薄冬衣的守军,但是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这些人是如何的跺脚、呵气。

每一次大雪来临,韦玄贞的女性亲眷们只怕就会被人问候许多遍吧。

秦少游想到这里,不禁傻呵呵的笑起来。不过……显然他并不急着入关,他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慢慢去酝酿,就如他已播下了种子,就要耐心的等待着开花结果。

这一段时间,反而是秦少游最清闲的日子,从前他总是马不停蹄,仿佛都有忙不完的事,而如今,他却是突然净下了心。陡然察觉自己无所适从,好像自己确实是无所事事啊。

有时他索性便带着人,到附近的雪林里去狩猎,有时便躺在舒服的大帐里。看着从洛阳那儿送来的一些话本和演义小说。

洛阳早已进入了市民时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识文断字,也越拉越多的人成为了某种形式的中产阶级,而这些人最大的标志就是,他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是已经不再为衣食住行而担忧了。他们在此之外,更是有了一些闲钱,开始注重一些精神上的享受,自然……他们不是士族子弟,所以也玩不起那种高雅的东西,因而,一些戏曲和小说故事开始流行起来,正因为需求开始渐渐旺盛,已经越来越的人投身进这些专供人精神享受的行业。

这几日叶春秋看的,乃是一本新近时兴的《庶子风流》,故事未必精彩,却也能打发一些百无聊赖的时间,而最重要的是,叶春秋能假装自己在看书。

转眼,函谷关已经开了春。

严寒总算是过去,函谷关里虽然守军已经松了口气,可是情况却更加糟糕了,开春之时,万物复苏,疫病也开始流行,在魏军之中,为了防止疫病,早有专门的随军大夫制定出许多的措施,譬如提供热水,供士卒们清洁,譬如多煮一些防疫的汤水,各营都要配备大夫若干人,一有情况,就要立即诊治,至于药草,那更是供应充足。

可是函谷关内似乎又出了问题。

操心啊。

秦少游终于忙碌起来,他为函谷关里的守军操碎了心,疫病在函谷关内已经开始流行,其实这都是常态,这时代的军队,大抵都是如此,因为对疾病的妨碍水平较为低下,更重要的是,物资补充兵不充分,所需的大夫更是少之又少,说句实在话,这时代能治病的都是读书人,没读过书,谈什么治病?可问题就在于,一般能读得起书的,哪一个不是显赫人家,而这种人,当然不可能屈尊去给人做大夫,在关中,大夫本来就凤毛麟角,勉强有一些大夫,那也是蹩脚的很,指望他们治病,那还不如相信巫医跳大神。

而关东的情况显然要好得多,这既得益于生活的改善以及教育的推广,最重要的是,太平学几乎有专门的太平医学院,每年从那儿培养的大夫足有上千人之多,而几乎有三成,都直接被征入军中,以至于军中的大夫不少,随军的大夫,几乎成了标准的配备,而不具备这些条件的关中军,他们现在的处境可以想象。

秦少游已经组织了一个三百多个大夫组成的紧急援助队,并且派了使者入关,自然是表示愿意提供大夫,以免疫病横行的函谷关里出现大规模的疫情。

他并不担心韦玄贞拒绝,他若是拒绝,这就等于是自绝于自己的将士了,你自己没有能力救治自己的部下,居然还不允许别人来救,这帐不算你头上算谁的头上,而且大家都知道,秦少游当初送御寒之物病并没有玩什么花招,那么这一次送大夫来,想必也确实是好意,绝不会落井下石。

因而韦玄贞根本没有选择,因为现在的他,形象已经太过糟糕,本来就已经闹得上下的将士怨声载道,假若再闹出什么,天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哗变。

最终……韦玄贞还是答应了大夫们入关,因为某种程度,大夫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人,救死扶伤,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的。

这三百个大夫其实并没有带去什么使命,甚至秦少游压根就没有打算跟他们灌输什么,让他们去刺探什么情况,不过秦少游默送他们进入了关隘之中的时候,却是明白,这些人不可避免的会成为神策军的宣传队,也自然而然的会成为所有守军们心目中的‘伙伴’,甚至他们在关隘之中的影响和地位,会比武官们还要高一些。

不管怎么说……似乎秦少游又做了一件好事,日行一善,用在他的身上,似乎也还算贴切。

春天……是播种的时节啊。

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获。

这场战争,在秦少游看来,似乎有点儿怪怪的,不过无妨,日子继续下去就好,情况不是每天都在改善吗?

大量的草药,也征集了不少,隔三差五,都要往关隘里去送,一开始,守军派人来取得时候还扭扭捏捏,不过后来,却是熟稔了,按着大家的默契和约定,每月上旬都要派一队人来,然后拖着药草入关,这些派来取药的人,仿佛看什么都新鲜,对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尤为好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