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时安静了下来，思维开始如同钢琴在弹奏，众人纷纷开始转变思考方式，同时开始转换自己负责的那部分的信息交换方式。

陆战防御系统开始由精确数字构成的纸质报告坐标图，转换成立体模型构成的密度型的模型显示，发送到各级。

陆战空中支援力量开始转变低空飞行作战，转变为空中信息侦查，探测对方的行为规律以及突变情况，更全面帮助模型建立。

辅助阵地炮兵营地开始由毁灭式的轰炸转变成中等威力的速射火力覆盖，想要将怪兽和怪物的速度放缓，同时压制在缓冲区内进行打击。

时间，前线基地的指挥官们需要时间来思考对策。

立体的模型能帮助指挥官们更快处理这些信息，原本情况分析被延后，以便更能处理当务之急。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指挥官开口。

“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拉锯战，前线的补给虽然不足，但是剩余的力量还是足够坚持到重型防御工事到达的，这样的话，不仅外围战线的损失可以接受，内部的防御工事也可以得到补充，也不会对李博士的计划有影响。”

指挥官的语气依然平静，带着面具的重音，似乎在稳定同事们的情绪。

但这条看似可行的道路立刻被原本的白衣研究员反驳了。

“这就是另外，另外，我们的包围圈很可能已经撑不住了，那些异变的生物正在...融合我们的科技。”

白色制服的年轻研究员继续回答，放下了手里的报告，似乎终于是说到了重点，点了几下自己右手上的终端，把一副巨大的光影战况图投影到了桌面上，密密麻麻各种不同的颜色分部其上，红色占据了绝大部分，一条细细的蓝线包围着变化的红色面积，每一次蓝线波动，就会在红蓝之间出现大面积的灰色区域，灰色区域的部分隐约能够看出这里洛力克城以及周围近五百公里的样貌。

“看看吧，这是洛力克城为原点，附近两百公里的战况图，我们所面对的怪物千奇百怪，数量众多，但大都还处于可以击杀的范围内，各位也都看过了，就不一一复述了，我单纯描述一下现在的情况，”

“洛力克城东部靠海区域，我们的战舰和炮弹已经快把那片海填平了，才把那只杂合体给限制下来，一开始上前线的队员到现在还意识不清，说着胡话，还有一部分在睡眠时变成怪物，后来用人工智能代替才把伤亡减少，虽然依然只能僵持，但总体来说是挡下来了。”

“海怪的威力巨大，那些怪物敌我不分，致使海战地区我方只能海战，没有防空进攻能力，也幸好这样那些能飞的怪兽也不能从海面突破...但是陆地有。”

“麻烦的就是西北南三个地区，此时大海已经褪去，变成了海底山脉，由于使用的多半是轰炸物，有四五条山脉已经彻底消失，地下产生数百公里的空洞，这对我们的部分作战基地不利，但这都可以弥补，不过它们很快就分散开来，天空不比海洋，过于宽广，这里离灰森林的补给站还是过远，附近小型站点能调动的资源还是不足，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是最好了，支援部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

研究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语言，

“据我估计，陆地战线会在半小时内陷入僵持，然后在两个小时内溃败，往后就是缓冲区，造成的损失会更大，所以，两个里面选一个的话，还是炸里面那个的计划更加止损一点，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完全摧毁陆地上的所有空中怪兽，再不济，起码我们...能掌握主动。”

说完之后，帐篷内暂时安静了一会，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指挥官，但黑袍指挥官戴着兜帽和黑色面具，看不出表情。

这两个决定其实很难选，但又偏偏无法同时进行。

如果要硬打，强行保持陆地三方战线，太过被动，那些怪物在进化，照目前形式，很可能突破防线，蔓延到居民区会造成更大的损害，自己这边的灰森林员工也会损失惨重，补给跟不上，一旦包围圈被突破，还可能造成变数。

曙光的重眼突击队已经出现在了边界线，甚至已经有一部分进入了洛力克城，他们预测未来的能力很可能抢夺灰森林的战果。

对待半神带来的知识，曙光那群暴发户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会非常重视。

但如果进行轰炸，热核广域融化，又可能影响洛力克城内部的李博士的计划，灰森林来这里的主要目标就是从半神这种奇特的生物上获得新的技术，这一点如果被影响，技术成果希望渺茫，李博士还可能失去退路。

一个有能力直面半神的博士死亡，灰森林的损失将超过外围所有员工死亡的总和，这是重创。

总的来说，这是一道单选题。

在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指挥官起身走出了帐篷。

火车站外的建筑已经被移平，在那些怪虫，怪兽的力量下，水泥建筑和豆腐渣区别不大，掉在地上反而碍事，所以周围很空旷。

走到新搭建的一座黑色高台上，刚好看到洛力克城区边城景象，远方不断冒出巨大的火光，就像一座座火山爆发，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异样的嘶吼，一块块黑泥带着仿佛永不熄灭的火星炸向天空，一道道导弹的光芒划过天空炸向洛力克城附近的方向，但是在一阵黑暗里消失之后，火光显示，却炸向了远方，洛力克城就连一颗螺丝，一片树叶也没有掉下来，至少在视觉上。

第一次冲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不止是生态上的。

这种古怪的景象，让指挥官感觉和灰森林的一种特种防御系统很像，并不常用，消耗巨大，但是却非常适合阵地战。

这是半神展开的屏障，按照旧时代的话来说，这里可以说是神国。

指挥所的阵地十分靠前，设置在火车站，两公里的火控距离，基本就是贴脸，反而是封锁部队那一边离得更远。

这是灰森林的习惯，指挥官投身第一线战场，太多不可测的异常需要肉眼去识别，或者精神去感知，才能下达更正确的命令，也是为了让队员们明白，自己所承担的份量。

刘月眯了眯眼睛，作为此次的阵地防御设计师，大部分战报自己都看过了，明白这次面对的压力有多大，所有立场生成器都已经有了过载趋势，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直面神国这样的经历，也只有守林人那群老员工能镇得住，其实营地里有不少人已经有了点动摇，恐惧。

只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指挥官依然平稳，并且直面这场战火，这给了在场人一颗定心丸。

他是除开守林人以及李博士带进城外的员工之外，站在最前面的人。

没有人比他站得更前。

“死亡，我们并不恐惧。”

“但是我们必须取得最好的战果。”

指挥官说出了这两句话，并没有人反驳，众人也知道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

能让人类使用的异常往往代价巨大，极其稀有。

前线基地，就有两件，东海岸，也有一件。

“轰炸。”

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指挥官身后，跟出帐篷的一个年纪较轻的黑制服的中年人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相信李博士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完成他的计划。”

“我们必须相信，他能够顶住这个压力。”

“我们也必须相信，我们的包围网能够顶得住压力。”

“给我把曙光的重眼突击队盯死了，他们的编队机动能力太差，交通基本靠跑，敢出来就不用给他们脸，先打再说。”

“对轰炸范围重新圈定，最后的信息显示李博士的队伍出现在洛力克城的美人鱼湾居民区，避开那个范围五十公里。”

白衣研究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吸了一口气，补充道，

“...那个范围是封锁海怪的地点，如果不能轰炸那片区域，那么对海怪的战线压力就大了很多，热核弹展开之后，很多重型导弹不能飞得太高，无法远程高距离抛射，但是近距离战线无法布置，所以无法使用，我们的海上战线会有巨大的压力。”

“海神戟能不能挡下来那只你说的海怪。”

白衣研究员表情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开口，

“...可以。”

于是，在白衣研究员的传达下，灰森林的炮火将整个洛力克城区及附近两百公里全部覆盖。

天空响起阵阵轰鸣，变成了一片逐渐下沉的火海，同时落下片片黑雪花一般的灰烬。

灰森林的炮火之下，敌人只剩灰烬，像落叶一样无力飘落，让土地变得更肥沃。

指挥官伸手，精准地握住了其中一片巴掌大的黑雪花。

这是一片昆虫外骨骼。

骨骼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肉的存在，这不是一般的那种燃烧氧气或者氢气的火焰能做到的事情。

指挥官看着手里的黑色骨片，面具下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随后，他抬头看向天空，迎着天空落下的怪物们的灰烬。

...................

天空开始飘落黑色的雪花，就像一片片灰烬，落在废墟般的洛力克城里世界。

这个没有生机只有怪物的世界。

一个曾经巨大的商业大厦，就像一块长方形巧克力饼干一样被撕成了两半，只剩六层还在地基上。

这谁顶得住啊...头晕的不行....

李博士又一次痛苦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暗的保安室的沙发上，桌子上的台灯亮着，让他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然而不等李博士完全适应过来，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你醒了，李博士。”

声音有点飘，也可能是自己的脑子有点飘...

“我怎么了?”

李博士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非常干，缺水，同时勉强分辨出了是杜远的声音。

看向传来声音的那个角落，那里也放着一张沙发，还有一个闪着蓝色光芒的...枕头？

李博士支起身体，看向杜远所在的角落，台灯的光芒并不能照亮那里，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

李博士觉得自己现在看什么都是四重重影。

随着一阵脚步声，杜远的轮廓在台灯微弱的黄色灯光中，渐渐显现了出来。

“说来话长...那时你出了些问题...但已经解决了。”

昏暗的台灯光芒里，印出杜远的身影。

“你这是...”李博士嘶哑的嗓音带着震惊。

杜远只剩一只右手是完整的，剩下的部分全部泛着模糊的轮廓，充斥在一团灰色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