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煤矿(1 / 1)

执明 1个小仙女 2505 字 3个月前

延绥镇有个露天煤矿,就在神木堡的南边儿五十里处,说是煤矿,不如说是一座军堡,城楼比神木堡还冒稍些,城内也很大,许多的矿工、矿奴住在里面,连同护矿的军人。

平日里采矿,都是在外面的矿井里。

除了这座大矿城,外面围着大矿也有好些个小城,临时储存些煤炭,里面也驻了一些人马,也是防止矿奴出逃。

最后都会将矿石拉到大城里来,统一发散。

这会儿,日子头儿刚起来,监工们人手一条皮鞭,叫唤大伙儿起来上工,矿里干活儿的,分了矿工、矿奴两种。

顾名思义,一种是来干活儿的百姓,一种是卖身矿上的、或者是囚犯。

前者不管饭,但爱惜一些,后者管饭,但是下井撑梁这种死人活儿,当然是他们干。

这儿的老大,矿监刘宝,是内廷惜薪司的大太监,赶了寸,在司礼监太监那受了欺辱,本着年事已高,也没给新皇换过尿布,故而无法上位的原则,他祈求告老还乡。

他是山西人,司礼监的大太监恶心他,让他继续为皇家效力。

就告老告到延绥来了,还算不错,矿里千把号人里,他就是土皇帝,从地位来说,延绥镇的长官还没有他地位高,虽然朱重八规定,明朝的太监除了督领侍以外没有品级。

可京城来的、曾经的内廷四司之一的惜薪司大太监,地方上的官员们一样得上赶着给他孝敬。

太监都心眼儿小,身体有了缺憾,就是要面子的不行。虽然他没有本事从地方上提人,可若是短缺了他这一口孝敬。

将来年底在考评上说一句坏话,延绥镇上上下下都别想升迁了。

矿里从京城来的,可不止刘宝,一样从京城来的,有人比刘宝的资历还老两年,这波人现在就剩下一个了,眼下还病得要死。

他叫陈春寿,没人知道他以前是干嘛的,只是他有一嘴流利的延绥话,身子却不像延绥镇人一样大,有些江南人一般的秀气。

手指纤细,却也布满老茧,眉宇之间全是鞭痕,依稀能看出他富家公子一般的模样,在矿里却是干着最苦的活儿。

谁让他看起来一副会点儿什么的样子。

延绥的煤矿之前说过,基本都是露天或者很浅的。

但那是开采以前,开采后,是个煤矿都得打井下挖。

这陈春寿自然是干井下架梁的。

和他一波来的犯人也都是干这个的。两年时间,死的就剩下陈春寿一个,现在陈春寿也快死了。

矿工们都有些心疼这个不知多少岁的小伙子,眉眼看着年轻得紧,矿奴们则是担心,这个该死的陈春寿要是真的死了,以后架梁的活儿,又不知会派给哪群倒霉鬼。

如矿奴们所愿,陈春寿还不会死,他是装病,前几天,陈春寿听路过的大嘴巴传令兵喊叫,说长城外有一处新立的坚城。

传令兵是大嗓子,为了叫开门,与门口的值守士兵喊话时候,陈春寿正好听见了。

长城外,汉人的,坚城,有三座高炉。

陈春寿从那天开始,就得了重病。

今天,病愈发地重了,面如白纸的他开始打摆子,浑身发热,已经开始说疯话。

刘宝得知以后,叫底下人赶紧把这个得了死病的矿奴处理掉,埋深点,不要留下什么疫病才好。

当天晚上,两个士兵抬着陈春寿就出了城。

他们出城门口之后,本来病入膏肓意识模糊的陈春寿忽然睁开眼睛。

他看着那座高大的城门,看着那座漆黑的矿城,眼里都是恨!对于他来说,这里就是一座监狱,他想过逃。

可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大明的延绥镇可不是什么鱼米之乡,虽然唤作塞上江南,却十足十是个苦地,九死一生从矿中逃出,投奔哪里呢?

逃犯遇上各地的值守的官军,直接杀掉,自己的脑袋还会被人家嫌弃不值钱。

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了去处,就去那个叫做同济城的地方,如果自己所猜不错,三座高炉是冶炼所用的话,那自己的本事,同济城就很需要。

一个被需要的人,同济城想必不会在乎自己的以前犯的事儿。

那传令兵也说了,同济城里的狗才顿顿吃肉,他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为了能吃肉,他觉得,死一次也不怕。

两个士兵抬着陈春寿来到一处背风坡,向阳坡埋祖宗,背阴坡自然是专门埋陈春寿这种野鬼的。

俩人一把扔下看着快死的陈春寿,一人还是个老烟鬼,磕巴磕巴点燃烟袋。

另外一个人喝着水正准备笑骂自己的伙伴烟瘾大,却在闪烁的火光里看到一把快刀的寒光。

瘦弱的陈春寿从烟鬼的腰间抽出快刀却是没有一刀漏了烟鬼,反而是凭借土坡跃起,借着冲劲儿一刀杀了另外一个喝水的倒霉鬼。

看这个架势,烟鬼慌忙吐气准备大喊,却被一口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信王殿下不喜欢烟味,如今荣登大宝,想必是不许抽烟的,是不是?”陈春寿看着烟鬼被呛得眼泪鼻涕一把抓,还想求饶的样子。

“那我就替信王殿下最后出一次力,替他杀了你这个忤逆圣心的狗才好了!”说着,刀尖刺出。

陈春寿用死人的衣服擦了擦快刀:“是把好刀,配你这狗才倒是糟蹋了,以后就跟我了!”

说完还翻了翻烟鬼的褡裢,找出一袋旱烟闻了闻,一把扔掉:“本地的干草,若是漳州的烟叶,爷爷还看一眼!”

一回头却发现第一个倒霉鬼还没死透,在地上爬,想跑。

看着自己瘦削的身体,陈春寿叹了口气,对准那人的脊背就是一刀,第四根肋骨,向上就是心脏,狠狠一刀插进去,就算是将死之人也会疼得大叫。

“啊!”那人虚弱且短暂地叫了一声。

陈春寿很满意,又狠狠转了一下刀柄:“狗才,昔日你支使我亲族架梁的仇,利息就算你还完了!”

趁着月色,陈春寿换上了两个兵员的衣服,两套搭配,总算是把那皮上的官样抹去,不然走在路上穿着矿监式样的衣服,肯定会被盘查的!

随即一手拿着水壶,揣了些杀人得来的铜钱,陈春寿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