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银州县城啊,是个比较有名的地方,主要的说法是这里是貂蝉故里,盛出美女。
实话实说,根据李九州的观察,还都可以。因为这里毕竟是县城,那和村儿里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景象。
虽说明朝礼教大防严苛,可你好歹得出来街上吧?这个县城...说出来怕国粉震怒,看起来...就真的有点儿类似于民国时期的老照片。
先说整个县城,因为结寨所需,县城周围是围起来的城墙,底下石头上面是砖,虽然说手艺糙一些,却胜在结实。
过了一个小小的瓮城,进城之后,里面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像古装剧里面的街景,只是老的多,也细致的多、灰暗得多。有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或者商铺扎堆的地方,门前就是青石街道。
小门小户的,门口就是折扫干净的土路。不过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街边的一些果皮纸屑,分外显得生活的气息浓郁。
城里不怎么热闹,李自成自从进来,就浑身有些紧张,毕竟是刚刚才从这里逃出去,李九州不一样,他现在就当是在旅游,到处都是景,处处都是细节。看电视哪有这个过瘾?
这家家户户门前有贴符画的,而且各有不同。
先说有关信仰的,道家比较多,佛教少一点,可是尉迟敬德和秦琼两位门神,街坊四邻们倒是请的齐。
四战之地,就算是太平日子里,人们也到底踏实不起来,与其说是赶鬼,倒不如说是盼个平安。
西北的鬼怪故事历来比较少,原因无他,这里的故事主要是关于人的挣扎,是战争以及苦难。
什么鬼到了这地方来,就算侥幸不被太阳晒死,也怕是当面要叩上钢刀。实在是没这个土壤。
整个县城显得十分地紧张,进城的时候,看门儿的士兵和小旗两层查验。有手续的核对手续,没手续的就看来人的模样,异族是不允许大规模进来的,不留神放别有用心的一群人进来了,里面的人恐怕就是要遭难!
城里的居民虽然说来来往往,却也少些欢笑,主要是匆匆忙忙走在大街上,出门就是采买赶路的,逛街的很少。
所以两个浑身干痂的黑面大汉,一个好奇地打量县城,一个有些紧绷地走在路上,很扎眼。
扎眼这事儿,捕快肯定是第一位注意到的。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街上走来走去,勤快些的多走几步,懒一点儿的走走就寻个地方吃茶喝水等散班。
在这个年月,指着这些衙门里的捕快办案捉人,不如指望自己干脆不要死来的高效。
“站着!干嘛来的?”二人正是街上行走,背后一声猴里猴气的声音响起。
回头一看,是个弓腰塌背的捕快。这人从打扮上来看,很是邋遢,先说颜色,从脚到帽,土黄色依次递减,帽子油黑。
估计很久不洗头,再来说衣衫,衣衫也没有个形状,只是大而化之地扎在一起,要是没了腕带和绑腿,这人不知能埋汰成什么样儿。
估计县衙最近经费紧张,按理来说,吃公家饭,起码的一双皂靴总是得有的,这人却穿了一双阔口儿的布鞋,鞋里的袜子也是从下到上,浓黄递减。
给李九州的感觉,这人不似一个什么国家公职人员,倒是像极了城蝗社鼠!
这人像是见多了二李这样的苦哈哈,一手掐腰,一手嚣张地比划,嘴巴左压右翘,嘴皮子灵活地提溜起那缕八字胡:“过来!过来!”
二李这会儿低调入城,倒是有些自己的准备,两个赶紧装作两个老实人,愣头愣脑地往跟前凑。
那捕快看了一眼李自成,伸出一只狗爪子来,拍打拍打:“挺壮啊你们俩?吃的挺好?”
李自成不太会来这个事儿,脸上没什么反应,木愣愣低头不说话。
李九州可是混过社会的人,装着自己畏畏缩缩地样子:“刚能吃饱,受苦人家,进城见见世面。”
捕快看李自成不说话,捏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转头看向了李九州,贼眉鼠眼的样子却又狐假虎威,这模样吧,放在后世,连个混混他估计都当不上。
啪!啪!啪!捕快伸出右手,手背朝着李九州的脸,连着掴了三下,不轻不重,刚好见响。
“问你的话了吗?进城来见世面?该是要见见世面!来了这城里面,见了我这号儿的首先要孝敬!”捕快叫嚣。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行色匆匆,有些个胆小的,看着前面这个情况,直接选择绕路走。
李自成是个直脾气,李九州怕他忍不住,只能委屈自己。他忽然堆起笑来:“差人,我们兄弟二人真是受苦人,就是想进城瞧一瞧,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城,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没啥坏心,让差人担扰了...”
那捕快依然是不吝,一手按在刀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晃了一晃,要东西。
李自成可没打算给他东西,却是吃亏就吃亏在这个捕快敢直接在闹市吃拿卡要,这要是个僻静些的地方,就这个捕快,真不够给李自成打满一个香头儿的。
李九州赶紧取来干粮袋,递给捕快:“差人您尝尝,喜欢就拿走吃,不妨的!”
然后低眉顺眼地把这袋干粮递在捕快手上。
捕快也不嫌弃,夺了在手上掂一下,之后就直接揣进怀里,摆摆手:“滚滚滚,饶了老子的兴致,穷酸怪样的,还想见见世面?!”
二人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耽误。甚至李九州还有意表现出腿脚磕绊害怕的样子。
到了僻静处,李自成有些复杂地看着李九州。
一个,是有些不忍心,李九州这番被个捕快给抹了面子,二来,毕竟也算是李九州解的围,自己却什么也没做,有些愧疚。
李九州倒是不在意,他现在的心态有些游乐人间一般,就好像亲身体验电视剧情节。
摆摆手,意思继续走。
县城并不大,城蝗社鼠是有数的几个。这种人不值当和他计较。
在这个县城里,穿着官皮能干这事儿,定然背靠着银州的县尊晏大人,人家这时候就是爷,自己两人靠不上,自然就是孙子,有什么关系?李九州现在心里膨胀,一想到枪,他就跟中了大奖一样。
现在的矜持,多半来自于日后爷定然爆发,搁谁谁脾气都好。
可话又说回来,榆林总是遭灾,乡下地里面的庄家总是青黄不接,很多穷苦人就得来城里做生活。
可惜县城里的商业活动不比江南,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人,几家生意颇好多招工的店铺也都是老字号,招伙计十分挑剔。榆林的兵有西安、汉中、凤翔的地皮养着,可榆林的民怎么办?
是以县城看起来有些萧条,过路行人也很消瘦,走得急了风一顶,能看到肚子那块的衣服是瘪的。
“自成贤弟!咱们这个亏吃得值!”李九州忽然明白过来。
“啊?这吃亏你还吃上劲儿了?”李自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贤弟你看,这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他们的肚子往往都是瘪的,除了一半个穿着干净体面的人,肚子稍微隆起以外,大部分都是瘪肚子。”李九州解释。
“这个瘪肚子,就是在挨饿!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可咱们俩,一身黝黑的打扮,穿衣也破破烂烂,肚子却是平的!”李九州比划着两人的肚皮说道。
“也就说在方才的捕快眼里,咱们俩要么是刚吃了饭,要么就是日常吃的好。所以就生了诈几口吃食的心!”李自成赶紧说道。
都学会抢答了,上道!李九州哈哈一笑:“要是这么考虑,这捕快倒真是个怂人!许是看你我兄弟人高马大,不敢多生事,诈了两口吃食就放走了,这要是贤弟你,有这般细发心思,我等二人的安危不好说啊!”
李自成连口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