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呼号,雨夜凄厉。
他看着乌漆漆的窗外不由长叹一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似乎是听到了某人的叹息声,同样坐在火炉旁,满嘴烂牙的老村长一边磕着他的木烟斗一边安慰道:“放心吧,小姑娘,大师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冲对方牵强的扯了下嘴角表示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自怨自艾。
你妹的小姑娘,你妹的大师啊!老子这具身体可是带把的好不好!而且老子可不是担心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而是自己好不好!?
苍天啊!
他,或者说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双目含泪的看着破旧的屋顶,忍不住在内心咆哮着。
别人夺舍重生起码是个贵族啥的,再不济也是个头顶有六尺砖瓦的豪族家丁什么的,自己可倒好,就连家徒四壁都是奢求,成天跟个邋里邋遢的莽汉东跑西颠不说,还饥一顿饱一顿的。更为奇葩的是自己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来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就连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是不知道!
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手法一样,自己从上一个世界就这么非常自然的毫无切换的来到了这里。
要不是残破的记忆就如同风化的石雕般牢牢的刻印在脑海里,他一定会认为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好在记忆虽然残破不堪,但却能让他区别开什么是虚假和真实。或许唯一欣慰的是,自己变得年轻了,从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变成了一只秀气可餐的小萝莉,啊呸!是具有中性美感的小正太,毕竟代表性别的丁丁还在,这或许是唯一的安慰。
而随着和大叔在一起奔波的见闻更是让小男孩不淡定了,强盗,逃兵,瘟疫,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的尸骸和被焚毁的村庄都在诉说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而且从前几天拦路的生物来看,这里还是一个如同魔戒一般充斥着各种妖魔鬼怪的魔幻世界!
起码前天从天空飞过的那道巨大的阴影,他就知道那玩意绝对不可能是地球出产的货色,更像是玄幻作品中那种西方的龙!!
好在,自己这边有个实力超强的大叔,一路上要不是有他这么一手可以砍瓜切菜的剑术,他相信自己这种从小连架都没打过的和平人士绝对会出师未捷身先死掉。
那也是他到目前唯一一次看到大叔出手,十七个人,前前后后不到三十二个数就全部死在大叔背后那柄大剑上。
不过,想到这里男孩漂亮的小脸就又皱成一团,好像,貌似自己之所以呆在这里,就是大叔接受了村长的委托去狩猎那个怪物,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大叔再能打可面对的那个怪物可是足足有一头大象那么大,关键是它还会飞!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看自己此时的一双小手,目测此时的自己撑死了也就十岁左右,要是大叔突然挂掉了,自己在这举目无亲的,可真要成乱世孤儿了。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这句话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深有体会,且不说那走在荒野随处可见的尸首,就是走过的几处还有人烟的村落看看那人们一个个麻木而无神的眼神他就不由打了一个寒蝉。那和插在木叉上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风雨之中突然有人惊喜的大喊大叫起来,隐隐约约中仿佛是有人在喊大师回来了。
就在同时,被风雨砸的呼呼直响的木门被人粗暴的打开,连同风雨一起涌进来的还有一个异常高大的男子。这名体格魁梧的汉子有着一头浓密而狂野的黑发,暴雨此时将它们紧紧的黏在他的脸上和许久未刮的络腮胡子上,唯独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
“大叔!”
男孩惊喜的看着走进来的大汉,立刻跑上前去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有没有在那里伤到,确认后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是些皮肉伤,要是您出点什么事,我这么个小胳膊小腿的可怎么活。
看着小家伙一脸紧张自己的模样,男子那掩藏在茂密胡须中的眼睛顿时温润一片,但此时全身湿漉漉的他根本让人发现不了。
他只是用他那粗大的手掌按在小家伙的脑袋瓜狠狠的揉了揉,随后呯的一声将一个沾满血迹的袋子丢在桌子前道:“我杀掉它了,这是它的脑袋。”
“哦,赞美诸神,大师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杀死一条龙,我还以为你得死,嗯,咳咳!”险些说漏嘴老村长赶忙咳嗽也一下,说着就颤颤巍巍的打开袋子,顿时露出一颗巨大的红棕色的蜥蜴脑袋。
大叔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诅咒一般,只是古井无波的道:“如果是一头真正的龙我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这只是一头双足翼龙而已,最多算是一头聪明的畜生而已,好了,现在我需要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
反应过来的老村长赶紧点头道:“有的,有的。我这已经准备好了热乎乎的苹果干土豆汤,还有半瓶我珍藏的酸酒,牛棚虽然脏了的,但绝对暖和还不漏雨。你的小女孩可以和我未出嫁的小姑娘挤一挤凑合睡一夜。”
“那就有劳你了,村长大人。”大叔满是笑意的看了眼他,还自以为幽默的挤了挤眼睛。
而他则哀怨的看了眼对方,却不再像前几次一样立刻跳出来大吼大叫的辨别自己性别的问题,否则以这帮愚民的尿性,绝对会让自己脱了裤子来证明。
老子不就是长得中性化了一点吗,至于老认为自己是个小姑娘么,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世界的人,就连女人都有一副大骨架,宽下巴。
一夜无话,或者说是他一夜无眠。
无眠夜,多为思绪纷扰惹人清梦,可他却是因为枕边人。
他对于老村长这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实在是不敢苟同,一个满脸雀斑,二百多磅的庞然大物,睡起觉来轰天响的“小”姑娘!
无奈之下,在呼噜震天中,苦兮兮的小男孩只能在一次次推开老村长姑娘砸来的大腿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听着震耳欲聋的的呼噜声,他不由苦笑一声,看来今晚自己是别想睡觉了。
走到桌前看了眼依旧被仍在桌上的麻袋,随着内心的好奇,他借着月光将麻袋中的龙头取出,看着这颗狰狞的头颅不由暗自惊叹这个家伙生前将有多么的恐怖,由此就不由联想到大叔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又有多高了。
他摇了摇脑袋看向窗外,外面是月明星稀的夜空,繁星点点。
不知何时暴雨已经停了下来,清爽而潮湿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泥土芳香飘了进来,让他忍不住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享受,起码这个世界的空气要比前世那个世界要“香”的多得多。
就在他打算学学古人,望月吟诗的时候,却看到村里早上见到的几个农民蹑手蹑脚的从各自的茅屋里走出来。
男孩眼神一凝,因为借着月光,他清楚的看见这些农民手里都拿着棍棒草叉。
一丝寒意从脊椎尾骨直串上他的心头,手脚冰冷的男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牛棚——那里是大叔的休息地方!
某种不好的念头涌现心头,男孩张开嘴巴刚要喊叫,背后就突然伸出一支肥大的手掌扣住他的整个面门,村长家的小姑娘压低的嗓音从背后传来道:“闭嘴,不许喊!”
他想都不想,狠狠的一脚跺在她的脚掌面上,吃痛的村长女儿低呼一声后就缩回了自己的手掌。
“大叔,他们要杀你!!”
随着他稚嫩的嗓音在夜空下想起,原本寂静无声的村庄如同烧沸的水一般,顿时变得喧嚣起来,暴露的村民们发出尖锐而癫狂的喊叫声,点燃的火把映在他们那一张张干枯而邋遢的脸上,狰狞又丑陋。
一声愤怒的爆吼中,牛棚的木板炸裂而开,一团如水银般的匹练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将就近的四名农夫淹没。
鲜血飞溅!
他仅仅看到暴怒的大叔瞬杀四人后,就无暇他顾了。
因为此时他自己背后还有一头两百多磅的暴怒母猪。
“小崽子,我要杀了你,然后抽筋剥皮做成上好的肉泥吃进肚子里!”村长女儿手持着血迹斑斑的杀猪刀咆哮道。
开什么玩笑,看着发狂的母大虫,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如果说还是前一世的话,别说这个母大虫,就是再来三四个人他都敢拿着酒瓶子上去照亮照亮,虽然长那么大他没打过架,可凭借着魁梧的身板和锻炼,他有那个底气!
可现在?就凭这豆芽菜般的体格么!
还是老老实实地有多远就跑多远吧,他严重怀疑自己哪怕是被撞一下都是骨骼碎裂的下场。
就在小男孩上蹿下跳的躲避着母肥猪的追杀时,杀气腾腾的大叔倒提着鲜血淋漓的宝剑闯了进来。
“大叔!”他立刻欢呼的跳到大叔的怀里,而那个先前还恶意满满的母夜叉顿时尖叫一声,丢掉武器就缩到墙角里了。
看到他安然无恙后,大叔长出了一口气后,一手提剑一手抱着他道:“咱们走!”
出来屋后,他才看到屋外老村长带着一帮手持棍叉的村民又恨又怕的看着自己俩人,不远处则是十几具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几个女人正蹲在那里嚎啕大哭,给这个满是血腥的夜晚填了几丝凄凉。
“他们都是棒小伙子,本应该老死在儿孙满堂的床板上的。”村长满是凄凉的说道。
大叔冷哼道:“如果他们死在儿孙满堂的床板上,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三百奥伦币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实在付不起,赋税,贵族,饥荒还有战乱,我们承担的太多太多了。”村长满眼悲凉的凝视着大叔。
大叔讥讽的道:“所以杀了我才最划算,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头双足翼龙你们都杀不死,又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可以杀死双足翼龙的我?”
“他们虽然不敢拿起武器面对一头吃人的怪物,却敢拿起武器面对一个睡觉的猎魔人。”
良久,风中传来村长的话语,只是这句实话沉重的让晚风都为之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