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
黑玉刻刀静静地躺在苏靖手中,不甚起眼,但若细看,却发现其工艺倒是极为精巧,与之前从黑衣人手中所获得的那枚不同,这枚表面竟是隐隐可见细微毫光,犹如覆盖一层霞光宝气。
以手指摁住黑玉刻刀表面,轻轻摩挲,苏靖不由生出一丝想法,或许,这枚黑玉刻刀正是解开面板之上所说任务的关键所在。
“嗯?今日倒是稀奇…”
不待苏靖细想,斜靠着栏杆的连仇忽然开口,语气戏谑。
“这世间竟还有你子长所不识之物?哈哈哈…”
闻言,苏靖抬眼望向连仇,只见后者支着脑袋,瘫靠在窗边,脸带笑意地望着他,不由撇了撇嘴,开口反驳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又如何能识得全部?”
仿佛被苏靖的话语所触动,连仇抬眼望了一眼苏靖,若有所思,不由自主地偏过脑袋,望向窗外。
“不过,我猜…此物应当与铁剑门有关?”见状,苏靖当即开口继续说道。
随即,便见连仇转过脸,嘴角一勾,朝苏靖笑道:“的确!此物乃是关西铁剑门之信物,而这关西铁剑门与秦国宗室极为密切,乃至于秦国列卿也多由铁剑门弟子护卫。”
“有了此物,便可如秦国宗室,号令铁剑门弟子,莫敢不从!”
“哦?仅凭这一枚小小的黑玉刻刀?”
苏靖低下头,望向手中的黑玉刻刀,眼神不由一亮,便在这时,就听连仇一声嗤笑。
“当然…不是!”
“这黑玉刻刀条件极为苛刻,不说仅能生效一次,便是遇上其他信物,此号令即立时作废。”
“说来,除了稍微锋利了点,还不如我家下人所用的玉刻刀。”
最后一句,苏靖权当未曾听见,也不言语,直接转过身,唤来店小二寻了一根细绳,随手便将黑玉刻刀系于腰间。
郑重地将黑玉刻刀摆好位置,苏靖抬起头,正瞧见对面连仇一脸戏谑的表情,随即便听其调笑道:
“子长不是向来不屑于江湖之事么?如今,怎会对这一枚黑玉刻刀此般郑重?”
曾经作为一名NPC见到那些天选之子对待任务道具的郑重态度时,也曾有过疑惑,而苏靖如今亲身体验,方才感同身受。
但此时,面对连仇,他却是无法言明。
因而,苏靖便叹了口气,很是浮夸的表现出似乎迫不得已的样子,无奈道:“若是哪次遇上些亡命之徒,我只求此物能招来一两个铁剑门高手,救我一命便可。”
“何须他铁剑门,便是整个信阳君府,都可听命于你!”
连仇盘膝坐起,将酒壶放在席上,而后双手搭在膝盖盖上,弓着腰,脸色郑重地凝望着苏靖。
坐在连仇对面的苏靖一时无言,只得转身从案上取来酒爵,双手捧起,朝着连仇躬身一拜,而后仰头张口,将爵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时,一名身着黑红相间短衣的小厮快步迈进酒肆之中,张目环顾一圈,于人群中认出苏靖与连仇,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案前,双手一举,躬身一拜。
“公子,家主醒了,说是要见公子一面。”
闻言,苏靖转过脸,望向连仇,便见后者再次后仰,慵懒地瘫在窗边。
“令公已醒,你且快快回去便是,无须顾忌于我。”
苏靖当即躬身再拜,告辞之后,起身跟随小厮走出酒肆,快步走上一辆停靠在酒肆门边的马车。
马车在小厮的驾驭之下,摇摇晃晃驶入街道,苏靖端坐在车内,低头望向腰间的黑玉刻刀,伸手细细摩挲。
现在他从连仇手中再次获得一枚黑玉刻刀,尽管质感有些差异,苏靖却觉得这枚黑玉刻刀或许正是黑衣人的那枚。
从先前面板上的内容来看,他此时应当正在加载从黑衣人手中获得的那枚黑玉刻刀上的未知数据。
想要加载成功,还需要他在这个类似于天选之子口中的“副本”中完成任务。
只是…任务会是什么呢?
“关西铁剑门…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苏靖若有所思,于是抬手从腰间解下黑玉刻刀,掀开一旁的竹帘,将黑玉刻刀悬挂在马车车窗外。
“铁剑门找上连仇求助,却只赠予这对于信阳君而言毫无用处的黑玉刻刀,想来并非是报酬,而是用来联系的信物吧…”
“这荥阳城中,不知不觉间,好像来了些不少外人...”
马车从熙攘人群之中驶过,约莫半刻,只听小厮“吁”的一声,拉车的黄膘马立时停在一杆高悬着吕字方旗的木柱边。
苏靖掀开竹帘,迈步走下马车,抬头便见木柱不远,朱漆大门之上高悬“奇货居”三字牌匾。
迈过大门,入目的起先便是四面墙壁以及正中摆放的木架,木架之上则是琳琅满目的各式物件,从生活起居,到奇珍异宝,竟是具有涉猎。
苏靖环顾了一圈,唤来店内的小厮:“此物乃是信阳君所赠,有辟邪之功效,你且去寻一根细绳,将其挂在门上。”
将黑玉刻刀交于小厮,看着他应声退下,苏靖随即迈步从后门而出,便进入一处宅院。
这时,便见一老者,着一身褐色锦缎花袍,脚步匆匆,穿过庭院走到苏靖身前。再定睛一瞧,便见老者身旁立时浮现一块蓝色面板。
生物吕德评:凡人 言:吕氏家奴,位总管,主掌族中杂役诸事。幼时,为吕迁(子长)之祖父玩伴,情同手足。后又侍奉吕迁(子长)之父,被尊为亚父,德高望重,旁人皆敬称其为‘徳老’。对待吕迁(子长),多有宠溺放纵。
老者吕德脸带微笑地躬身停在苏靖一侧,问了好后便细声低语向苏靖说明了家中方才所发生的具体事由。
“…乃父早些醒来时,嚷着要见公子。如今倒是乏了,正在西房休息…”
正说着,吕德嗅了嗅鼻,应是闻到苏靖身上携带的那股酒气,语气一顿,遂而改口,关切地问道:“如何?可还好些?”
“无妨…”
苏靖明悟吕德所问,便摇了摇头,转身迈步走向庭院西侧走廊。
见状,吕德挥手召来一旁下人,作了些吩咐后,转身立刻小步跟上苏靖:“信阳君相邀,公子无可推脱。但还需晓得量度,切不可贪杯。”
“徳老所言,子长明白,倒是家父他…可还好些?”
穿过门廊便来到后院,院中以奇石堆砌着小山环水而居,池中两三尾红鲤兀自嬉戏。
“乃父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早忽然醒转,老奴看其脸色似乎稍有好转,还吃了些吃食。只是…”
“只是…正如医师所言,只是回光返照吧…”
苏靖闻言一下顿住脚步,转过脸,望向吕德。只见后者停在原地,眼光无神的望着池中鲤鱼。
这时,从一侧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便见一名下人捧着一方叠的整齐的锦缎长袍,快步走到吕德身旁。
“公子一身酒气,这时前去拜见乃父,只怕不妥…”
吕德抬手揉了揉双眼,而后从下人手中取过锦缎长袍,转身走到苏靖面前,泛红的双眼颇为慈爱地望向苏靖。
苏靖凝望着眼前的老者,不禁一时晃神。
作为NPC的他,并未有过这种体会,而生前的他幼年丧父,随后便拜入金阳观。能够让他体会到那种不舍情绪的人,并不多。
他下山之时,对他千叮铃万嘱咐的师兄…
于兵荒马乱之中相识,并最终陪伴在他左右的妻子…
还有,怿儿、恪儿以及还未出世的悯儿…
苏靖抬手接过锦缎,在吕德的注视下,换下原本那身已沾满酒气的长袍。
“这样好…好…这才像一个吕氏公子…”
吕德抬手拍了拍苏靖的肩膀,眼中隐有泪光闪烁,而后,后退半步,躬身拜道:“家主在西房,公子可随老奴而去…”
说罢,吕德当先从走廊穿行而过,领着苏靖朝后院西侧的厢房走去。
站在门前,吕德轻扣房门,“咚、咚、咚”,三声之后,便听屋内传来一阵细微而又沙哑地回应:
“…进来…”
吕德应了声诺,随即轻轻推开房门,只打开稍稍一半,便侧身退到一旁,朝着苏靖伸手做了个请。
苏靖点了点头,提起衣摆,迈步走入房中。
迎面便是一股独特香气,夹杂着些许药草气味,苏靖低着头,小步走到床边。
入目便是一名约有五十来岁左右男子,枕着覆盖有一层锦缎的木枕,瘦削的脸庞苍白无一丝血色,眼眶凹陷,干涩的双眼微微颤动。
生物吕向评:凡人 言:奇货居吕氏家主,吕迁(子长)之父,病入膏肓,风如残烛。
“父亲…”
苏靖缓缓跪倒在床边,俯下身子,轻声唤了一声,随后便见床上的吕向身躯忽然一颤,从喉咙里发出一丝颤音,深陷下去的眼皮更是微微颤动,像是要奋力睁开。
“…嗯?…迁儿?迁儿…”
见状,苏靖立即伸出双手握住吕向宛若枯骨一般的右手,低声道:“父亲,迁儿在呢…”
“好…好…在就好…咳咳咳…”
喉咙嘶哑,到最后只剩细微咳嗽,苏靖赶忙伸出手按在吕向胸口,轻轻抚动。
“无妨,只是嗓子有些干了…你,扶我起来…”
说罢,便见吕向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坐起。苏靖见状,立即伸出手,扶住吕向的后背,抱着他坐靠在床头。
吕向头枕着苏靖的左肩,偏过脑袋,望向苏靖。
“咳…这几日,为父倒是越发无力,只怕…”
“父亲…”
“莫在说些安慰的话,为父的身子,为父最是清楚…”吕向颤巍巍的摆了摆手,打断苏靖开口的意图,“这几日,为父做了个梦,梦见…你祖父…”
“他啊,倒还是老样子,惦念着奇货居…”
吕向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苏靖只能低下头,侧耳靠在他唇边,才能听清楚些许字句。
“...这些年来,为父苦心经营,奇货居的家业算是小有所成,倒是没辜负他一番心血…”语气一顿,吕向稍稍喘了口气,恢复些许气力,“…为父这一生,如今倒也无甚牵挂,唯独…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我儿…麒麟之才!可偏偏为父…却是个商人!商贾乃贱业,在那些个诸侯、大夫眼里,我等也不过是区区贱民而已…”
“这赵国,不,这天下…也唯有信阳君才不会如此看待于你,反而视你为兄弟手足…”
说到这,吕向颤巍巍的举起左手按在苏靖右手之上,轻拍两下后,再次开口继续说道:“日后,你切莫要辜负了他…”
“孩儿明白!”闻言,苏靖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为父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什么赵国诸侯也好,大夫也好,我儿…以我儿之才,何须卑躬屈膝!”
“...便是仅凭这奇货居之家业,我儿大可荣华富贵,逍遥自在,管他什么劳什子的王图霸业!”
苏靖扶住吕向的身子,只觉其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有一股力量深埋在骨子里想要迸发出来,却又无处着力。
他转过脸,望向吕向,正对上一双无神的双眼。
二人如此对视,久久无言,空气中只剩下异香流动,隐约可听香炉中香料被火焰灼烧的细微响动。
半晌,吕向颤巍巍地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苏靖脸上。
“迁儿啊,奇货居…往后就看你的啦…”
苏靖凝望着吕向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孩儿晓得!”
得了苏靖的允诺,吕向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重担,苍白的脸色上浮现一丝笑意,忽而呼吸一滞,再次剧烈咳嗽了数声。
苏靖急忙以手扶背,轻轻拍打,直到吕向重新恢复了神色,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啦,为父也乏了,你且扶我躺下…”
闻言,苏靖当即侧身,双手扶住吕向瘦弱的身躯,缓缓躺倒在床上。
“方才,为父已吩咐后厨熬了药汤,你待会退下便去吃了…酒喝多了伤身体,日后也需记得适度适量,莫要贪杯…”
侧身跪在床边的苏靖,一听此言,脸色一愣,抬眼望向躺在床上的吕向。
“...莫要看我,虽说你换了身衣裳,但那酒气…为父还是闻得出来的…况且,既然应了信阳君的邀请,以其性格,你如何逃得了?”
说着,吕向摆了摆手,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些许低哑的呢喃,像是从喉咙中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好了,退下吧…”
苏靖抬头再望了一眼吕向,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遂而起身,躬身一拜。
“父亲暂且歇息,孩儿告退!”
而后苏靖便低着头,身躯微微下弓,朝着房门退去,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呢喃,断断续续,隐隐只听见些许字词。
脚下一停,苏靖侧耳细细静听。
“...只可惜,我儿这一身才学…”
紧跟着,陡然一声沙哑的“迁儿”,像是从吕向喉咙之中奋力挣脱一般,于屋内骤然响起。苏靖下意识的一下跪倒,应声道:“父亲,孩儿还在呢!”
“...为父…”
“...拖累了你啊…”
苏靖身躯一怔,抬起头,只见躺在床上的吕向双手高高举起,伸向空中,仿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仰天长叹:
“吾儿…麒麟子也!”
一滴泪水陡然从吕向眼角溢出,顺着苍白的皮肤滴落而下,与此同时,高举的双手也仿佛失去了凭依,重重地摔落在了床榻之上。
“父亲!”
刹那间,苏靖身躯陡然不受控制般猛地站起,一下扑倒在床边。便在这时,一道蓝色透明面板浮现在苏靖眼前。
遗志吕氏春秋 言:‘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今奇货居吕氏之家业已传至你手,作为吕氏新家主,如何使家业不衰,经久泽世,还需早做打算。
命:奇货可居:找到赢异,激发其夺取王位的野心并获得信任!(倒计时:72:00:00)
酬:获得杂流: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