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要去吊唁死者,平时的打扮太花俏了吧?”
“嗯,也对。”
或许因为刚见过面之故,我忍不住联想到药部小姐的装扮。实际上,高千会特意戴上眼镜,显然是因为药部小姐而生的点子。不过药部小姐与高千的相异之处,便在于高千毕竟是高千,即使打扮得再朴实俗气,依旧无法掩藏那冰冷冻人的氛围;比起平时花俏又奇特的装扮,现在这个样子甚至更能显出她的美貌。
我看的茫然出神,竟没发现电车已停在眼前,片刻后才慌忙跟在高千身后上车。
电车相当拥挤,高千与我都抓着车门附近的吊环。
“——他们好像是有钱人。”
高千一面摇晃,一面喃喃说道。
“谁啊?”
“此村家”
“你怎么知道?”
“他们家位于高级地段,往市中心的交通便利,位置良好,四周又安静;不知道一坪要多少钱?”
“你又不是本地人,竟然这么清楚。”
“是你太无知了。”
经过二十分钟,我们抵达了市中心。下来电车后,高千循着电话中听来的路线寻找目的地,直到傍晚五点左右,才找到了位于闲静住宅区中的此村家。
此村家并非我所想象的豪宅,虽然是座两层建筑的洋房,但面积并不大;说的不客气一点,和周围的房子一比,甚至显得有点寒酸。
如高千所言,这一带地价似乎相当高,壮观的大宅邸四处林立;唯独此村家不同,连车库都没有,只在玄关旁搭了个简易车棚。倘若纵向并排,勉强可以停两台车,但由于形状细长,看来颇像个小型长屋。那儿停着一台绿色的四轮传动车,险些突出到路面上去。
我们按下对讲机并告知来意后,有个头发斑白的微老女人出来迎接;她说她是死者的母亲此村鶸子。
高千低头示意。“能让我们上柱香吗?”
说着,鶸子女士领我们前往一间宽广的和室,神龛便设在房里。
高千坐下之前,先把事前备好的白包交给鶸子女士。
“还让你们费这些心思,不好意思。”
黑框中有个活泼伶俐的女子正开怀笑着,她就是此村华苗,享年三十二岁,但看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她确实是去年平安夜横卧于<Smartt·In之前的女子,但不知何故,她的笑容和当时的脸孔怎么也无法叠合。她是那种以周遭之人的幸福为自己幸福的人——虽然我没有任何根据,却却对她产生了这般印象。
神龛之中有尊金色佛像,但我分不出是哪种宗派,因此完全不懂烧香的方法,只好模仿高千的动作,合掌参拜。
我们虽说不用忙,鶸子女士还是将我们领到桌边,端出茶与茶点,并沉稳的切入主题。
“你们说有我女儿的遗物…”
“对,就是这个。”
高千将“礼物”放到桌上,并再一次复述与漂撇学长的物品混在一块的来龙去脉。
“——所以我们认为,或许这是华苗小姐买的。”
鶸子女士不知有无听见高千的声音,只见她在说明结束后,依然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礼物”。
那白色的鬓发,看起来宛若厌倦生活且厌倦这股厌倦而生的心灵年轮;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似乎已到达将持续厌倦的惰性转化为生命力的境界,双眼的光辉并未失去。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华苗小姐应该也是这种类型的女人吧——正当我暗自寻思时,鶸子女士终于开口。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鶸子女士的视线是朝着高千,因此我交给她应对。
“不知道,我们没拆封。不过从包装纸判断,应该是在案发公寓一楼的便利商店买的,不会错。”
“是吗?事情的经过我非常明白了,但我觉得这东西我们不应该收。”
“这么说来,你认为这不是华苗小姐的物品?”
“不,应该是华苗买的没错,但她并不是为了家人买的,该收下这物品的另有其人——”
“是谁?”
鶸子女士的视线再度从高千落到桌上的“礼物”。
“听你的说法,华苗跳楼时,你们正好在场?”
“是的,那又——”
“华苗她——”鶸子女士仿佛至今才突然发现我的存在似地,将视线转向我。“华苗她真的是自杀吗?”
她的语气平淡,言词却令人意外,因此我一时之间大为困惑,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由的转向高千;鶸子女士说的话,便以我为转播站而投向高千。
“这话…”高千非常冷静的接下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说话没头没脑吧?可是我的女儿真的是凭自己的意志跳楼的吗?”
“就警方的见解——”
“嗯,警方的见解我很清楚。他们说死因是全身挫伤,无庸置疑。不过你们认为呢?你们人在现场,华苗她真的是——”
鶸子女士一旦住口,端正坐姿。
“华苗和人订婚了。”
这话似乎连高千也感到意外,感觉得出她吞了口气。
“本来预定在今年春天举行婚礼的,男方早已下了聘,日期和会场都已敲定了。我的女儿真的一脸幸福,为何会突然自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什么烦恼?我们完全不明白。”
鶸子女士的口吻依旧平淡,并不因没能在女儿人生的最后一刻理解、关怀她而惭愧,也未因女儿先自己而去而表露自私的愤怒,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她的口吻带有这份谦虚。
换句话说——这个人并非那种决不允许孩子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人。
世上有许多父母决不允许孩子有秘密,他们错以为这是为人双亲的义务与爱;因为这个误解,面对孩子自杀,他们在悲伤之前总是责怪孩子对自己有所隐瞒,或是在严肃地接受一条生命逝去的事情之前,先气愤孩子“逃到”自己无法支配管理之处。
然而鶸子女士并无这类“误解”。华苗小姐已死了一年应该不是原因;不会误解的人,即使不给予冷静期间,依旧不会误解。
“——你刚才说,”高千迅速地碰了一下‘礼物’。“应该收下这个的另有其人,莫非是指…?”
“对,我就是这么想。这个礼物八成是华苗买来送给未婚夫初鹿野先生的,我想不出其他人选了。当晚,华苗应该是打算将礼物交给他,却不知何故跑到那种地方…”
“这么说来,案发的那座公寓,您从前…”
“完全没听过。华苗有没有听过,我不知道;但至少她没在那里住过,也没听说她有朋友住在那里。当然,初鹿野先生住的不是那座公寓,他说他也完全没头绪。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何华苗会选在那里。”
“当天——”高千露出自律般的犹疑,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华苗有任何异常之处吗?”
“警方也问过这个问题。没有,非常普通。”
“那天她照常去上班?”
“对,后来她先从上班的邮局回来一趟,说要在朋友家开圣诞派对,会晚一点回家。”
“她这么说时,神态也和平时无异?”
“完全没有异处。”
“那华苗小姐在派对上的神态呢?”
“也很普通,事后我们有问过那位朋友,她说华苗和平时没两样,甚至还玩的挺开心的。”
“是吗…”
这么一听,华苗小姐的确不像自杀,更何况她也没留下遗书。不过折好的大衣和摆齐的鞋子等现场状况,又显示她是自杀身亡。这究竟是…
“冒昧请教,那个派对是几点结束的?”
“我记得那位朋友说华苗是在十二点以前离开她家的,但详情我不清楚。”
“那位朋友是谁呢?能否告诉我名字?”
“为什么问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