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暗淡的月光撒下一片淡淡的银光,照在奔流河上,这里是河谷湾北部,靠近王都不远的一个小镇,拉尸人迪特正坐在自己的小马车上,他手里拿着一只黑瓷酒瓶,整个人半躺着,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哼着小曲,像这样惬意的时光,迪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一般来讲,每个月的末尾,王国会将很多乞丐和流民驱逐出王都内城,以防止他们在饿死在街头,留下的尸体发生腐烂从而引发疾病,但这样的驱逐,多多少少都会引发骚乱,到时候,出现几十具死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迪特的工作就是将那些死尸从王都拉到北方更偏远的地方处理掉。
但是这个月,情况却很反常,王都不但没有驱逐流民,反倒是直接封锁了内城,现在,想要出城难于登天,连只苍蝇都需要盘查一番。
这也导致了迪特的生意降到了冰点,这几周,他就这样一直呆在小镇上,所幸自己还有一些积蓄,如果到下个月,还是没有生意的话,那迪特就要准备另谋出路了。
摇摇头,迪特一口闷掉瓶中的酒,晃了晃酒瓶,确定酒瓶里已经空空如也后,才失望地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迪特,你小子快过来,”还没等迪特躺好,远处,河边一个人影站在码头上对着迪特大喊起来。
这是迪特的头,名叫达西,也是负责和王都那边接头的人,像迪特这些拉尸人手里的活几乎都是从达西那里接到的,当然,每一单,达西都会分到足够的好处。
迪特从马车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这才慢吞吞地走到了河边。
码头下面,一条小小的乌篷船正浮在水面上,迪特往里面瞧了瞧,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蹲在船只上,他披着一件乌黑的长袍,脑袋也用兜帽遮住,只露出一张满是金色胡渣的脸在外面。
“大人,这就是您要的人,他干这行已经有年头了,整个河谷湾所有的路都非常熟悉,”达西指了指身边的迪特,冲着船只上的胡渣脸说道。
“恩,帮我把尸体抬上去吧,”胡渣脸闪开身子,只见在他身后,一具装在黑色袋子里的尸体横躺在船舱里。
“好嘞,大人,”达西对着迪特招了招手,两人便走下码头,一人抬起一头,把那具尸体抬出了船舱。
呼呼~~~
尸体被抬着放到了迪特的马车上,迪特缓了口气,这具尸体实在是太重了,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胖子,迪特擦擦汗,这种他还倒是第一次见,一般来说,从王都里抬出来的死尸要么是流民,要么是乞丐,都是食不果腹的人,胖就更谈不上了。
或许是什么谋杀事件吧,迪特心中暗想,但他什么都没问,作为一名拉尸人,迪特也有他自己的职业素养。
装好尸体,迪特坐到了马车前面,问道:“还是拉到老地方处理掉吗?”
“大人,拉到什么地方?你吩咐一下,我们这就出发,”达西转过身,一脸趋媚地看着胡渣脸。
“我跟他去,”胡渣脸仿佛永远没有表情,他将一个钱袋扔给达西,然后也登上马车,坐在尸体的旁边。
迪特还是第一次遇上有人押运的情况,不过这样也好,看这位大人不像抠门的主,兴许途中表现好,还能弄一份小费,想到这里,迪特挥起马鞭,夜色中,马车顺着小路朝着北方而去。
“大人,我们一直往北吗?马上就要离开镇子了,前面就是分岔路口,”迪特坐在马车上,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胡渣脸,自从登上马车后,对方就这样一直坐在尸体旁边,一动也不动。
“前面往右,走去野石城的那条路,”胡渣脸抬起头,低声说道。
“好嘞,大人,”迪特应允一句,同时从马背的皮袋里取出一瓶麦酒来,扔给了身后的胡渣脸,“大人,晚上天气冷,喝口酒,让身子暖和一下。”
胡渣脸接过酒瓶,淡淡看了迪特一眼,随后打开酒瓶,仔细闻了一下,这才低头闷了几口,或许是麦酒的劲头的缘故,喝了几口酒后,胡渣脸忽然打开了话匣子,问道:“你干这行几年了?”
“嘿,少说也有十年了,”迪特转过头对着胡渣脸笑了一下,继续道:“那时候,我才是个小屁孩,在王都外面讨饭吃,后来,达西先生收留了我,本来我是跟他一起替那些商人送货的,但是架不住路上劫匪越来越多,一年到头,落不到什么钱,最后,就干这行了,不过倒也好,死人比起活人来,麻烦事可少多了。”
“确实如此,”胡渣脸盖上酒瓶的盖子,微微扭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些:“天明前能赶到野石城吗?”
“这个,有点悬,走大路肯定不行,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如果走小路的话,兴许可以,”迪特回答道。
“小路,安全吗?”
“当然安全,我走好多次了,就是路面有些窄,走起来可能有些颠簸。”
“那就走小路吧,”胡渣脸将酒瓶放在脚下,酒劲一上来,他感到有些烦热,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便摘下了头顶的兜帽,黑色的兜帽下,胡渣脸的整个脑袋全部露了出来。
迪特好奇地回望了一眼,这是一张菱角分明的脸庞,满头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垂下去,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对方的额头了,那里,一道深深的疤痕从左到右,正好齐齐的划过,深深的疤痕下甚至能看见白色的额骨。
“您是位骑士?”迪特看见胡渣脸衣服间露出来的剑柄,问道。
胡渣脸淡淡的看了一眼迪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露出来的剑柄重新用衣服盖住。
迪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多了,赶紧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赶车上,寂静的夜色中,马车顺着一条小路驶进了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