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息怒。”
安侍郎拍了拍奏本上的灰尘,又将他递给曲公公,而后拱手说道:
“我看宋大人这份奏章上面所说的信息寥寥,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冯医师身死就结束了,关于这宋大人,老臣虽说不算太过了解,但也知道此人性格沉稳,办事有度,绝非是如此鲁莽之人,以老臣看此事定有蹊跷。”
闻听此言,冷霖脸上也是闪过惊疑之色,身为一府之主,这宋彰他自是知道的,才干出众,政绩斐然,的却不像是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不过这奏折上白纸黑字又该如何解释呢,正自疑惑之间,又听得外边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又是方才那个小公公进来禀报道:
“启禀皇上,东平府又送来意见奏折。”随后补充道:“这份是金鹰神箭加急!”
金鹰神箭花费巨大,一般就是传递紧急情报之时方可启用。
难不成东平府瘟疫再度加重了…掌控国家这么多年,冷霖深知瘟疫所带来的危害,心里头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生怕重演十几年前天地起义那场惨局,急忙从曲公公手里接过奏章,细细看了几眼,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让曲公公把奏折传给那位苍老的侍郎,冷霖这才开怀笑道:“瘟疫事了,这宋彰果然是个办事的材料。”
将奏章上的内容尽收眼底,又听着皇上这般赞赏之词,安侍郎便知道这位宋大人要高升了。
君不见当年那李志高率军扑灭天地起义,这位当年还是满头黑发的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拉着他的手亲切说道: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果然此后近二十年的时光里,仍凭这位三姓家奴如何被百姓指桑骂槐,又何如被朝廷大臣暗地里讽刺挖苦,但此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就像殿里边那座三足香鼎一般重逾千斤。
慨叹与此人的命运,安侍郎自是顺着陛下的话头夸奖了一番,左右不过是“宋大人才干出众,实为百官楷模,恭喜陛下喜得良才。”一时君臣尽欢,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可惜这太医院冯医师空有一身卓绝医术,竟染病而死,若此人在世,凭这等医术,想来以他的能力,李大人定可药到病除。”
“哦,还有此事。”
大乾皇帝陛下连忙拿起奏折,待看完了奏章的后半边,这才眉头一皱,说道:“传旨,罚太医院院正罚半年月俸,如此人才朕竟然不知,实在可恨!”
魂归地府的冯医师自是不知,他竟已这种姿态,重新回到皇帝陛下与太医院诸位同僚的眼中,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是要安息不少。
惩罚完罪臣,接下来的自然便是论功行赏,冷霖用手缕了缕额下长须,说道:
“此次平复疫情,宋彰身为东平知府功不可没,我记得他不日就要回京复职,这样吧,眼下西南战时未定,就让他担任西南道东蛮府知府,统筹后勤,至于其他在疫情当中的有功之臣,一律按功行赏,这冯医师由朝廷拨银两安置他的家人。”
一听皇帝陛下这般说,这位久经宦海的侍郎便知道,这宋大人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要知道此时西南道战事吃紧,而东蛮府正是战场的大后方,任务繁重,那现在陛下的这封任命就很值得玩味了,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陛下这是要锻炼他,日后好委以重用,这大乾政坛只怕又要升起一轮新星了。
就在安侍郎暗自感叹的时候,旁边的捉笔小太监,却是按照方才皇帝陛下的吩咐,一板一眼的将有功之臣,工工整整的写在微有颗粒感的青州宣纸上,片刻之后,如蝇蚊般细小的梅花小楷便铺满在纸面之上,与墨香扑鼻之间,那小太监也是在宣纸的末尾很是认真的写下两个小字。
那便是李素了…
东平府作为医学圣地,老百姓们对于出了李素这样一位将瘟疫扑灭于旦夕之间的神医,自然是无比感到自豪的,这种自豪感带来的自然便是十足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很是细微的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官府缉匪的时候,为什么一向畏畏缩缩的官差今日却是如同吃了伟哥一般,猛虎下山?
邻里之间有矛盾纠纷的时候,为什么会从一贯的口头冲突上升到全武行?
甚至就连百姓生气喝砒霜,为什么都多了几分底气?
无他,谁让东平府除了这样一位神医呢,连瘟疫都拿的住,更何况这小小的皮肉之苦呢!
基于这个心理,东平府短短月余之间,也是出现了好几条命案,也是吓得宋彰赶紧命人辟谣了一番,事情这才平息下来。
尽管或是情愿或是不情愿,但一夜之间,李素好像就成为了东平府的代名词一般,若碰上个外乡人寻亲问路的,东平府百姓在热心帮忙之余,末了总是会将城北努努嘴:‘以后但凡有什么大病小灾的就去金风细雨楼,包你药到病除。’语气轻快熟稔,但其中的骄傲意味却是怎么掩饰那都是掩饰不住的。
所以金风细雨楼的口碑,也是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当中,迅速得到了壮大,周边十里八乡,外府的百姓,甚至不少江湖豪杰那都是慕名前来,而在这种情况下,李素仍然是深居简出,一些较为简单的头疼脑热都是交给谢,孙两位大夫全权处置。
不过当然一些较为难治的病症他也是会出手治疗的,一般多是些内外伤,这种病自是难不住他的,往往几针下去,在辅以汤药,患者病情都是能好的七七八八,而这自是得到了百姓们的一致信服。
这天在处理完手头的一些患者之后,李素便也是信步来到门前的柳树下,现在屋里变剩下只是一些头疼脑热的患者,这种事情自是不需要他来处理的。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霞光将微澜的河水渲染处一片迷人的色泽,晚风轻拂,满是枝叶的柳条沙沙作响,随风轻扬。
也就在这安静祥和的氛围当中,河对岸,有位女子挥动着木锤,似是在浆洗着衣裳。
木锤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重量,她挥动的频率有些缓慢,不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迷人的霞光通过河水倒影在她的脸上,极是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