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夜,东平府各处街道上仍是人山人海,灯火如昼,百姓们放肆的宣泄着这么长时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惶恐与不安,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从城南一路绵延到城北,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而过。
说起来,今天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不过在这个充满纪念的日子里,多添点喜庆,百姓自然非常乐意的。
渭河上面,画舫云集,楼船横行,不时能看到才子们聚在甲板上,吟诵诗词,对酒当歌,丝竹声,女子的嬉笑声,时刻许久,终于再度回荡在渭河微澜的水面上。
与前几天的人声鼎沸,川流不熄相比,这个时间段,位于城南的东平府衙也早就是门可罗雀,人影斑驳,与寂静的黑夜里,阵阵欢声笑语却是从后院里边传了过来。
“来,来,来。”宋彰捏着酒杯站了起来,说道“我提议为素哥儿的平安归来干上一杯。”
街道上,舞龙舞狮的声音,与人们的叫好声不时传了进来,对于这个允诺,与席众人自然是轰然叫好,李素面色微红,显然是被众人灌了不少的酒水,此时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自然也是面露苦笑,举杯而站,而后一饮而尽。
临近东平府的时候,李素早已经被连日的奔波折腾的身心俱疲,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在回到金风细雨楼,在沐浴一番之后,他是要痛睡上一觉的,不过这个想法在见到宋彰几人之后,自然只能是无奈的搁置了,面对众人的盛情,他自然是不好不给面子的。
宴席当中,几位老人兴致颇高,频频举杯向李素敬酒,看的出来他们也是十分高兴,想来也是,老人们虽然早已经没有参与朝政,但听平时的论调,也能看出他们心系黎民苍生,东平府瘟疫横行,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当中,他们自然也是痛心疾首的,如今看疫情消解,心情自然是相当愉悦的。
当然都是前往疫区的功臣,众人也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在称赞了一番李素的功绩之后,也是将目光瞄向了段其隆,金行义,薛延寿三人,一轮感谢致意,敬酒让酒自不必多说,到场的都算是自己人,也都没什么拘谨,几人皆是忙着喝酒,场面倒也是相当热烈。
也就是在这热烈的氛围当中,宋彰却是冷不丁的在李素耳边说道:“素哥儿,为兄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作为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宋彰的酒量是无可置疑的,所以虽说他此时脸色微醺,但目光澄澈中却是带着丝严肃,李素顿时感觉他要说的事情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果然宋彰所问的正是太医院冯修身染重病暴毙的事情。
冯修这次并不是以钦差大人的身份来东平府的,但身负皇命在身,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疫区里边,日后追查起来,即便宋彰抗疫有功,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也不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李素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是小声简要向他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桌上众人见他们面色严肃,窃窃私语自不敢苏一打扰他们,在曲老的带领下也是各玩各的,倒也是尽兴。
“那这么说,是这冯医师不听你的劝阻…”宋彰眉头微皱:“执意要去接触那病患?”
对于这件事情,李素并没有向他隐瞒的必要,也是知无不言,不过当然他隐藏在其中的一些小心思,自是无需对外人说的,因此也是点了点头,反问道:“冯医师身死至今,难道师兄都没有向朝廷禀报其中情况。”
“自是禀报有的。”
“怎么说的?”
“当时并不了解,其中的发生的情况,再加上疫情未定,也只是将冯修染病身亡的一些概况报了上去,只怕圣上看了怕是要十分恼火的。”
李素微微有些紧张:“这可如何是好?”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自然明白皇帝在封建社会那可是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可是一言九鼎,说今天杀你全家,那就绝不会等到第二天,所以对这么一个角色所变现出来的恶意,李素若是没有一点紧张,那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放心,放心。”
宋彰玩味一笑,说道:“东平府距离离京相隔何止千里,即便是水路说不得都要花上月余时间,更何况我还命那差人在路上尽量拖延,争取在六月初送达,为的就是等待消息,算算时间,距离离京应该还有些时间,今晚我就将疫情的详细奏报贴上飞鹰神箭,想来应该是可以是省上不少时间。”
李素这才放松下来,对宋彰的老持稳重忍不住点了个赞,飞鹰神箭,他自是有所听闻的,传言西北道有种体型巨大的神鹰,经人驯养之后,便可对命令言听计从,这种轶事,李素自是听说过的,不过见肯定是没见过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好奇这种东西的时候,李素沉吟片刻,缓缓将脑海中的某个想法小声对宋彰说了出来。
“什么,你要将功劳让给那冯修。”宋彰有些失态的说道,震惊之间,这番他并没有压低音量,席间众人虽然一直都在玩闹,但也是都在留意这边的情况,一听这话,也是将目光投向了这边,随即又是佯作不知的继续玩闹起来。
宋彰自知失言,面对这种情况,两人自是不好在继续讨论下去,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继续与众人喝酒玩闹,乱哄哄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深夜这才散去。
段其隆,金兴义,薛延寿等几人相继告退之后,房间里边顿时只剩下几位老人以及,宋彰,李素等人。
未等宋彰再度说话,忍耐了许久的曲老,开口问道:“素哥儿,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素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耸了耸肩说道:“自然就是这个意思咯。”
“素哥儿,这次扑灭疫情,明眼人都知道,你的功劳最大,若是赏罚不明,恐怕有人会不服啊!”宋彰说道:“况且无功不受禄为兄还可以理解,但有功不收禄,这却是让人费解了。”
“那有什么费解的。”李素用筷子加了口酸溜白菜,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说道:“我不接受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实际上,他之所以有这个打算,还真有他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