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份时的鱼枣乡是很迷人的,放眼望去,一大片盛开着白嫩小花的枝桠,在微风的吹拂下,宛若波浪般轻轻摇摆,每到这个时候,各家各户的村民们在农忙结束后,便会带着剪刀携老扶幼一头扎进这片花海当中,精心修剪着枝桠,小孩子们则会三五成群的在这里面放肆的追逐着各色的蝴蝶。
鱼枣乡土壤肥沃,再加上气候炎热,极适合青枣种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鱼枣乡几千户人家,基本上人人都种植有青枣这类作物,再加上临近渭河,老百姓们一年到头虽说辛苦了点,但最起码也是保证衣食无忧的。
只可惜这副镌意的画卷,却被一场无情的洪水破坏殆尽,水势凶猛,幸存的人们本以为能够感恩上天,没想到接踵而至的瘟疫,转瞬间却是将他们推入到地狱当中,短短月余下来,鱼枣乡连同附近十几个大乡,虽说没有达到十室九空这种恐怖的程度,但四空,五空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瘟疫到了这种程度,知府大人为了防止疫情的持续扩大,虽说已经是下达了封乡的命令,随后为了控制疫情更是派了数名在东平府德高望重的名医,只可以瘟疫没控制住,反倒是派来的医师大夫死的七七八八,这种情况也是让身处在暮春五月的疫区民众犹如置身在数九隆冬,冷飕飕的。
就在鱼枣乡民众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这天乡里边却是来了三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其中两位一人身材高瘦一人却是身材短胖皆是身穿皂蓝色官服,看样子应该是衙门中人,而另一名则是一身青色长衫,肩负古铜色木箱,面有风尘之色,想来也是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的,看其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要前往鱼枣乡。
这番场景也是少见的紧,要知道自疫情发生后,无数人都想要逃离这片地狱,而这三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这般奇怪景象,立刻引起了鱼枣乡外一对巡逻封乡士卒的注意,一番了解过后,士卒们这才恍然,随后望向那医者打扮的年轻人的目光,不免有些疑惑了。
不日前他们便得知消息,说是知府大人亲自点名,第二批前往疫区的大夫即将赶到,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么个年轻人,要知道第一批那些年过半百的名医都几乎是全军覆没,现在的这个年轻人他行吗?
毕竟在普通民众的心里,年龄往往是一个人医术最直接的体现,这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虽说样貌很是清秀,但浑身上下无论怎么看,都看出一点医术高明的样子。
士卒们面面相觑,而后却是有些明白过来,想来应该是这场疫情太过凶猛,知府大人自知治疗无望,这才随便派了个年轻人过来充当替死鬼,想到此处,一些自以为了然的士卒望向那男子的目光中不免带了些同情的意味。
这一行三人不是别人,正离开东平城,赶往疫区的李素三人。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群兵卒们为何会有这种表情,但李素现在心情严肃,自是无暇顾及他们了,随着这群兵卒来到一处占地数千丈,由栅栏,白色帐篷组成的营地,帐篷之间不时有成队挎刀持枪的兵卒在那里来回巡逻,倒也是一派森严景象,
那兵卒将李素一行人的情况报告给营地守卫后,那守卫在好奇的向他们这边望了几眼后,便也是匆匆向着营地中心一座占地最大的营帐赶去了。
即是初来乍到,又身处兵营,李素也是不免有些拘谨,只是背负双手随意的打量着这片兵营,不消片刻就见那兵卒去而复返,随口跟他们转述了他们将军的意思,大体上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别来烦着老子,虽说这兵卒言语平静,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意思,不过单从字面意思上看,这将军是不是暴跳如雷那就未曾可知了。
自古以来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数不清,李素倒也是没指望这些兵卒对他如何礼遇有加,不过这般无礼的举动倒是让他身后那两名衙役模样的年轻人有些温怒。
他们两个是东平府衙里的班头,此番是特意受宋彰嘱托前来保护李素的,那身材高瘦之人名叫金行义,而另一身材短胖之人名叫段其隆,据悉这两人在从良之前,曾是西北道武林横行一时的大盗强匪,武功高强远不是李素这个半吊子能够比拟的,只不过因为深受宋彰救命之恩,这才愿意受其驱使。
事实上李素在习练那本无名功法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直观的感受也不过是身体日复一日的健壮敏捷,至于其他更深层次的他倒是还没有感受出来。
而这两人之所以有这般举动倒不是因为他们如何敬佩李素,纯属是这里的人如此无视李素,那岂不是连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
实际上李素与这两人相处仅仅一天有余,虽说言语之间相处无碍,但若是着眼于细微处,譬如眼神动作,还能感受到这两人对他这个读书人那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不过李素倒也不以为意,毕竟高手嘛,总得有点高手的风姿吧!
那士卒在转述完这番话后,便带着几人穿过稍稍营帐,前往营地后边的营帐办理路条了。
自宋彰下达封乡的指令后,各乡之间皆是有兵卒巡逻防治疫情四三蔓延,若无路条凭证只怕连这鱼枣乡都走不出去,而作为这次封乡行动的指挥中心,鱼枣乡营地自是有资格开设路条的。
开设路条虽说简单,但其中的过程却远比外边复杂的多,需要各式各样的担保与知府府衙签署的直接命令,好在宋彰在临行前也是将这些东西一一准备齐全,否则也是少不了一番麻烦,也就在李素随意打量这片营地的时候,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营帐里边却是响起道疑惑中带着惊喜的声音来:
“阁下可是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