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真的好累啊!”
幽静的密林中,李素靠着树干,安静的听着少女的独白。
“我爹那时候是云家最出色的神医。”
云婉儿缓缓抹干眼角的泪滴,说道:
“就连爷爷都夸他是云家有史以来最快掌握云氏针法的人,人们都相信云家会在我爹的手上进一步发展壮大,可你说,就是这样一个与人为善的人,为什么会失足摔下山涧内,老天爷还真没是没眼,我爹去了以后,我娘终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也因为心神虚弱不堪去世了,呵,当时年也不过二三岁,虽说也哭,但当时也只是因为没有人在陪我玩了,而感到伤心罢了,一直到在大一点,看见别的孩子承欢膝下,我才明白死亡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素侧着头无声看着他,云婉儿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
“爹娘去世以后,我就跟在爷爷身边生活了,爷爷虽说待我也好,但因为出任御医的关系,经常见不过他,仅有的几次见面,也总是伴随着叹息与怅然结束的,我知道,他肯定又想念我爹了,所以,我就拼命的学习医术,就是想让他开心,于是我就成了云家最快掌握云氏针法…”说到这里,云婉儿脸上突然洋溢这一股骄傲的表情来。
这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李素微笑望着她。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脸上的骄傲逐渐向着惆怅那边发展过去,云婉儿下巴枕着膝盖,双眼无声的望着地面,“因为我医术的精进爷爷是高兴了,但没过多久,他看向的我的眼神中就充满了无奈,我读懂了这份无奈,但这一次我却无能为力了…”苦笑一声,
“就因为我是女子…!”
“因为这个荒唐可笑的理由,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我不服!”
云婉儿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本就光洁的手指因为用力的关系,变得更加光洁了几分,“所以我就干脆以男子自居,处处争强好胜,那些男人们做不到的事情,我做!那些男人们办不到的事情,我办!我主持的神农馆,虽然地处偏僻,但业绩在各家里边,那也是不逞多让的。”
李素闻言一阵默然,云婉儿的思想颇有现代女强人的潜质,可惜却是生错了时间,大乾虽说风气比较开放,但总体来说男子的地位无疑是要高于女子的,云婉儿这些反抗的举动,却是有几分飞蛾扑火的悲壮了。
“可是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云婉儿闭着眼轻轻仰着头抵在树干上:“这段时间,家里边催的紧,我那些姨娘们,都想尽快把我嫁出去,哼!他们那些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害怕,我在云家一天,爷爷百年之后,他们得到的家产就少一份么?我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我的努力,会改变人们的看法,但现在来看却是我一厢情愿了…”
“但我没有办法,不管家里人有什么想法,我身为云家长女,云家眼看就要到了家道中落的地步,自然是不能熟视无睹的,眼下这御医评选,便是我唯一能摆脱处境的方法了…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这御医评选我是一点把握都有没有,东平府医术高超之人,数不胜数,万一真要是评选不上,看来就只能嫁了…”
“素哥儿…”云婉儿睁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怔怔看着他,说道:“你能理解婉儿么?”
李素释然一笑:“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的。”
“有些话总是要当面说,才会好受一点。”云婉儿低头笑了笑,说道:“这次看来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后一次,那可不见得!”李素嘴角含着一股笑意,望着她:“待会你不去赴宴啊!”
云婉儿微微一怔,旋即笑着摇了摇头:“跟你在一起,真是想正经都正经不起来。”
“有些事情只需要人事,听天命即可。”看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李素正色说道:“过多的负担,并不会让事情好转,你记住了么?”
云婉儿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婉儿…受教了!”
李素冲她微微一笑,随即拍掉身上的尘土,便也是朝着林外走去了。
‘该放就放,该舍就舍。’这是云婉儿在对李素表明心迹之前,所下的决定,这次她是真的决定要和李素划清界限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云家没落至此,她身为云家长女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依照云家目前发展趋势来看,这御医评比,不说她能不能被选上,即便真的被选上,那云家的问题可不是仅凭只出来个御医就能解决的,大抵还是要借助一些外力的,自己个人的情感肯定是要让位与家族的发展大业的,所以…
还是认命吧!
这就是她此时最真实的想法,其实,在知道李素也要参加这次得踏青游会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里准备,思考的时间很长,所以她认为,她心里的准备很充分。
但看着李素逐渐走远的身影,云婉儿只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轻轻抿了抿嘴,两行清泪又是缓缓滑了下来…
今天来的人着实是有些多了,林林总总,男男女女,加起来约莫也有三四十人了,好在这桌椅倒也是勉强够用,而这处缓坡风景确实不错,云鹤洲那开阔的景致一览无余,在这种地方聚餐倒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男女们各成几桌,与方才兴奋放纵的心情想必,在宴席之间其言行举止倒是有些拘谨的,毕竟也是名家子弟,在这种大场面下,心里多少那也是有数的。
与之相比,反倒是老人们所处的那桌气氛相对来说是比较活跃的,方才那不愉快的一幕,在几杯酒水的作用下,早就被人们抛到脑后了,行酒令,文字谜语,各式各样的小游戏也是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欢声笑语很是悠扬的回荡在云鹤洲的水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