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马车外,喧哗声不时传了进来,侯存玉轻轻笑了笑,很是肯定的说道。薛延寿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承认了侯存玉此言有些道理。
见薛延寿认可自己,侯存玉轻轻笑了笑,说道:“所以,这么点小事又何必去惹爷爷不开心呢。”
薛延寿又是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有些焦急的说道:“若是此子参加今年的御医…”
“薛叔认为这李素会参加么?”话还没说完,侯存玉便也是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说道:“或者说,这李素能参加么?”
薛延寿微微愣愣,旋即却也是恍然大悟起来,看着侯存玉智珠在握的模样,脸上也是露出了些许放心的神色来。
皇帝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一身而系天下兴亡,这衣食住行自然也不是什么随便什么人都能负责的,这御医评比就是从天下医馆中,挑选出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专门负责给皇帝看病,这天下医师熙熙攘攘,天下医馆自然也是多如牛毛,如此多的医师医馆,即便是如东平府这般医道发达,卧虎藏龙之地,这御医评那也不是什么人,什么医馆都能参加的,需要开馆在十年以上的医馆方能派人参加,只此一项,金风细雨楼便已经是无缘参加了,而这便也是侯存玉如此自信的原因了。
“话虽如此。”薛延寿仍是透着些焦虑说道:“但此子一向喜欢出人意料,老夫却是有些担心了…”
侯存玉微微一愣,而后嘻嘻想了想之前李素的所作所为,一阵阴晴不定后,脸上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却也是渐渐消散一空了,
马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又过了几天随着时间的过去,来金风细雨楼就医的患者也是悄然减少了许多,而这也在李素的预料之中,毕竟随着有关金风细雨楼热度的冷却,这一天那也是迟早会来到的,但饶是如此,金风细雨楼的患者数量也是远远多于这附近的神农馆与百草园的。
神农馆自是无需多说,倒是前段时间,他路过百草园的时候,倒是在门口,见到了那位坐堂行医的张大夫,当时对方似是出来晒暖的,这是双方第一次正式见面,又同为邻居,于情于理,李素那都是要上前行礼问好的,但这张大夫面对李素的问好,却是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竟是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了,一副对其很是不屑的模样,这倒是让愕然了,只得感叹一句同行是冤家,随即便也是扭头走了。
这几天他除了偶尔翻翻楼里的账本外,仍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每日里不是跟曲老他们钓鱼,就是李老他们,乘着楼船漫行于渭河之上,偶尔兴之所至那也是提起毛笔,一舒胸中豪情的,晚上的时候,也会去明月楼,跟夏云锦他们说说话,这日子倒也是过的很是闲散。
但他这般摸样,却也是引起了某些人的痛心疾首。
这天晌午,金风细雨楼内也只剩下寥寥数名患者了,房间深处,那谢广运谢大夫也是坐在长案后边,正给面前一位老丈把脉,来金风细雨楼的看病的,多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依照谢大夫的医术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而另一边小月也正在柜台后边忙碌在跟患者们抓着药,虽说这小丫头没怎么接触过医道,但好歹也是能识得几个字的,这后边的小抽屉上都有李素亲手写的标签,抓错的几率自是不大。
房屋内倒也是一片安静,,不多时,外边传来脚步声而后李素便也是进来了。
“公子,你回来啦…”小月把药材包好,递给面前的老妇,望见李素眼前一亮,而后皱了皱鼻子,细细闻了闻说道:“身上怎么有些酒气?”
“小丫头鼻子倒挺灵的。”
方才与曲,李两位老人在楼船上面游玩的时候,几人谈的开心,对着这满江景色,众人心情上来了便也是喝了几口酒,不过好在李素虽说有些酒气,但也是谈不上什么醉意的,毕竟这世界的酿酒技术属实算不上太过高明,随意对付了她几句,也是翻开柜台上的账本随意看了起来。
明艳的阳光自外边洒了过来,望着柜台那边又说有笑的两人,谢大夫却是轻叹了口气,随即一边跟那老丈说着什么,一边也是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片药方出来,那老丈抓完药后,便也是走了,不过在抓药期间,李素却也是粗略的看了眼药方,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这谢大夫虽说医术算不上太过高明,用药之间也是中规中矩,但治疗头疼感冒那还是很有一套的。
此时药馆里边也是没有患者了,随意的翻了翻账本,见没出什么纰漏,与小月随意说了几句,便也是去往后院了,便在这时,身后却是有人唤住了他。
“东家且慢!”
却是谢大夫手里拿了本有些陈旧的书册,走了过来,李素转过身来,笑着问道:“谢大夫有事?”
这谢大夫人品倒也是不错,工作起来也是尽心尽力,此时一身有些发旧的白袍,倒也是有几分儒雅的意味,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也不似之前那般疏远了,当然也算不上太过亲近就是,总之也就是一般的雇佣关系罢了。
“说事,倒是没什么事…”谢广运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却是将手中的书册递到他身前,“这是老夫行医多年记录下来的病症以及解决方法,呵呵,也算不上太过珍贵,东家有时间的话,不妨看看,就全当个消磨时间。”
这东西却是有些重了…李素微微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书册,又抬头看了看他,目光在这两者之间往来了一番,而后却也是笑了起来,点点头,“既然是长者美意,那小子又怎能拒绝呢…”
说吧便也是接过书册,随手翻了几页,冲他笑了笑,也是往后院走了。
看着这位年轻的东家这般随意的模样,谢广运眉头微皱,良久之后,却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到这金风细雨楼也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谢广运也是逐渐熟悉了医馆,家这颇为单调的东平府生活,说起来,他前些日子从乡里边进城本就是准备颐养天年,过几天舒坦日子的,可没想到儿子经商期间,却是出了些问题,不得已,他也是重新拾起了这门手艺,其实行医治病这么多年,他已经是熟悉了跟患者相互交流的生活,骤然让他无所事事,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呵,人就是这样…
现在他没什么不满意的,薪资待遇又高,东家待他也是不错,那个名叫小月的小姑娘更是对他和蔼可亲的紧,他每天也就是坐在那里看看病罢了,这种生活其实跟颐养天年也差不了多少,往年在十里八村的,别看熟人多了些,日子逍遥自在了些,但毕竟范围就这样大,看病的人那也是有限的,如今虽说有了些条条框框的拘束,但眼下乃是用钱的时候,这种小事自然是忽略不计的。
刚刚进城一些事情还不算太过熟悉,但在这金风细雨楼呆了几天后,他才从患者们的交谈中隐约发现,那个之前待他一直和颜悦色的东家,原来在城里边那也是拥有偌大名声的,好像还是个才子什么的,乖,乖,读书人,他学医这么多年,虽说也是识得几个字,但这也是让他在村里边备受敬重,至于那种有功名榜身的读书人,那他是不敢想象的,也难怪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觉的这位年龄不大的东家,浑身上下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浮躁。
更难为可贵的是,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经见的多了,以往给这类人看病的时候,他自是知道这些读书人,尤其是那些有才名的读书人,是如何的心高气傲的。
这位东家确实不错!
但随着在东平府住的日子愈发长久以后,在人们的口中,他对事情的了解也是愈发全面了,这位东家似乎是半路出家,才刚刚学习医道没多久,但不知是心急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才贸贸然开了座医馆出来,如今多半是认识到自己医术方面的不足,这才请自己过来坐堂看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倒是没什么不满,之前那东主过来看他药方的时候,他更是会亲自指导一番的,行医几十年,他自是明白,这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积累,方才使医术有所成就。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似乎是认识到医道的艰难,这位东主终日里游山玩水的样子,那里还有半分潜心钻研医道的意思,这却是让他有些痛心疾首了,原本心中对他的好印象,也是渐渐有了一丝阴影。
尤其是在有人试图用高薪将他从金风细雨楼挖走的时候,他心中的那抹阴影也是有渐渐增大趋势的,而之所以选择拒绝,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对这金风细雨楼有多少多少的感情,而是因为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东平府医道发达,擅医会药之人数不胜数,如此多高手面前,他被人夸一句医术不错,便已经是喜不自禁了,何敢能要求的更多,若是自己接受那人的高薪,的却是可以缓解一时的困难,不过从长远来看,待那人一旦达到自己的目的后,自己势必也是会被一脚踢开的,到那时自己又上那里去找这般有优厚条件的医馆呢。
既然自己选择留了下来,选择与金风细雨楼一同共进退,那就自然不能再让这位东主继续这样玩乐下去了,毕竟,若是这东主医术有所提高,自然也是能堵住悠悠之口,这对楼里边那也是大有裨益的,最起码眼下他也是不想让金风细雨楼倒闭的。
这本医书也确实是他行医多年的珍贵见证,这对一个医者来说已经是最宝贵的东西了,之所以交给李素,固然是有帮他提高医术的打算,但往深里想,家里没人学医,此举,已经是有传授医术的意思了,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为东家接过医书后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自顾自的走了,显然是没看到这本医书的宝贵之处,这却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这位颇有些好心的谢广运谢大夫,便也是迎着阳光出门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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