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县衙的正堂上,黑色牌匾上“明镜高悬”四字银钩铁划,下方六尺长的黑色梨木案几后,身着青色官服的唐令则正襟危坐。
公堂两侧,两排如狼似虎的皂隶手执水火棍。
这阵仗,看的沐青桐心中直打鼓。
“县令大人,你一定要给草民做主啊,拙荆她温柔良善,从来没做过恶事,如今却平白无故死于这钟羌贼女子之手,求大人务必要砍了这恶毒女子的头,给拙荆报仇雪恨!”
彭七槐痛哭流涕,一脸愤恨地瞪着沐青桐,指着她口沫横飞地破口大骂。
唐令则重重一敲惊堂木,阻止了彭七槐无休无止的辱骂。
“人犯沐青桐,彭七槐指认你杀害他夫人沈芸娘,还有人证范婆子,你有何话说?”
尽管唐令则素日还算和善,沐青桐却吃不准他办案的风格,生恐他跟前世看过的古装剧中,嫌疑人一旦不认,就会动刑具的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否认。
“唐大人,这二人对草民的指控不实,恕草民不敢认。“
她悄悄抬头瞄了眼唐令则,见他脸色平和,未因她否认就动怒,胆子也稍大了些。
“何况他二人的话皆是谎言,大人万不能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彭七槐和范婆子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要暴起,却被唐令则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你自己方才不是承认昨晚去过沈记布庄,见过沈芸娘吗,又为何说他二人在说谎?”
沐青桐抬眼瞥了下唐令则。
他脸上似笑非笑,并无一丝怒气,似乎对她的话颇有兴趣。
“这就要问他二人了。”沐青桐看向彭七槐,嘴角微微扯了扯,“先说这位彭老板,他明明说自己一直在外地收账,今天一早才赶回祁阳,见到我脱口便是钟羌贼女子,敢问彭老板是怎么得知我的来历的?”
彭七槐被狠狠噎了一下,登时便面红耳赤,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哼,你是县令大人从路上捡来的钟羌恶贼,整个祁阳县谁不知道,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沐青桐没理会他气急败坏的辩解。
当日她进县城时,蓬头垢面不说,还全程用手捂着脸,几乎没几个人看清她的长相。
连前几日她去银楼卖金簪,那个刁滑成性的银楼老板,还在她面前大骂进城的钟羌女贼,却没认出那个女贼正跟他讨价还价。
“是吗?那彭老板既是今日才进的县城,那鞋底上怎沾了这么大块的泥巴?”
堂上众人闻言看向彭七槐的脚。
他穿的是一双黑色葛布鞋子,鞋底上粘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泥巴。
沐青桐右臂一伸,在他鞋上用力一掰,把掰下的泥巴放在鼻端闻了闻,轻轻点点头。
“原来彭老板昨晚曾去绮红坊逍遥过。”
彭七槐惊骇不定地瞧着她,张口结舌地支吾了半晌,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唐令则瞧着彭七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便知她所言不虚,不禁有了几分好奇:“凭着一块泥巴,你就能知道彭七槐昨晚的去向?”
到了此时,沐青桐已经确认,唐令则不是为了急着破案交差,就会对有嫌疑的人动刑的昏官。
相反,他似乎更愿意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原所有的真相。
沐青桐彻底放了心。
“唐大人,这不是什么难事。
昨晚戌时四刻,祁阳县下了场急雨。不过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晨起,地上便干透了。彭老板若真是今日一早才赶回来的,脚上必不会沾上这么块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