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说:“大衮下的命令含混不清,他让我培养一位人类法师,这位人类法师是个画家,通过恶魔的力量,我让她的画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叶格丽:“这么说,大衮很无聊?”
巴尔:“不,他命令我让那个女孩儿的画受欢迎,有了更广的受众,而这些受众渐渐形成了一张网,他在找东西。”
叶格丽:“别卖关子,说重点。”
巴尔整个身子已经动不了了,只有他的眼睛还闪着悲哀的光,他说:“那一天,我去见那个女孩画家,发现她已经死了,一枪毙命。她死前受尽了折辱,身子伤痕累累,肚子里塞满狗粮,恐怕被虐待了好几天,这手段只有恶魔才做得出来。”
叶格丽问:“你的意思是,像是你做的?”
巴尔:“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叶格丽嘲笑道:“一个邪教头子却说着这样的话。”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自己这个活尸凌驾于这个恶魔大公,也许是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惨。
巴尔:“我的教会崇尚暴力,但讲究效率,折磨对我并没有好处,对信徒们也没好处。好,我见到了女画家的惨状,心情低落,因为毕竟是我发掘了她的才能。当时,由于真名的缘故,我心中存有维护大衮利益的念头。我认为是对头破坏大衮的阴谋。所以,我第一时间开始调查是谁干的。
我找了几个与女画家接头的人,他们也都死了,但由于他们是男性,并未受多少苦。可杀人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枪杀。
这时,我收到了大衮的命令:‘回到我身边来。’于是我赶了回去。”
叶格丽问:“他是让你回到地狱?”
巴尔:“不,他在凡间有密所,有一个古代神器,通过那个神器,他将意志投射到凡人的世界。我必须回去守护那个神器。它关系到大衮在凡间苦心经营的势力。”
“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抗意识?”
巴尔:“随你嘲笑吧,活尸。”
叶格丽心想:“我曾经也是这样,对人类无条件的热爱,像是个偏执的疯子。”
巴尔:“我回到密所,途中遇上了几个狼人,那些狼人是敌人派来的走狗,破坏大衮在凡间的计划。这些狼人可能听命于另一个恶魔大公——比如阿拜登或者彼列。我杀死了那些狼人,身负重伤到达目的地。大衮治好了我的伤,命令我将他的那座雕像搬到另一个隐秘之处。
在密所的一扇门里,我发现了一个死去的恶魔使,他是被狼人所杀的。
这个恶魔使身边掉落一柄枪,我确定是射杀女画家的那一柄。
是大衮下令杀了她,因为大衮已经达到了目的,开始消除证据链和线索,他总是喜欢杀人灭口。但还是太晚了,他的对头仍然找上了门。
我及时赶到,挽救了他的布局。”
叶格丽:“你爱那个女画家,为什么不替她报仇?”
巴尔:“别用活尸的思维看待我,我不可能爱上凡人,更重要的是,我无法伤害大衮,除非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我将那雕像从固定的地方拆下来,那是个黑色的印度教或是佛教的恶鬼,我闻到一股血腥味,从鼻子钻入脑袋,它刚刚被活祭过。
我捧着大衮的雕像,它传给我那个藏身处的位置——那是个完美的地方,没有任何敌人能找到它,在那里,大衮可以安全地隐藏着,在幕后运筹帷幄,实现所有的计策。
这时,我起了疑心,在雕像旁的墙上有个窟窿,在窟窿里是一个死去的女孩儿。
我认出了她灵魂的气息,她是奈文露丝,我在找寻的爱人。
大衮将她绑架到这里,吞噬了她的灵魂。”
叶格丽打了个冷颤。
巴尔:“是我亲手葬送了她,一切都是大衮计算好的。他通过我找到的女画家,将带我我法力的画传遍世界,奈文露丝见到了这些画,认出了我,认出了那些痕迹,于是找向这里,自投罗网,被大衮捉住。
大衮需要她的灵魂,她知道许多恶魔的真名,通过这些真名,大衮将进一步扩张他在地狱和人间的权势。
我害死了我心爱的奈文露丝,也葬送了我和她获得幸福的机会。”
叶格丽说:“你应该报仇,可...真名....”
巴尔笑道:“我无法反抗大衮,我的真名在他手里,这让我对这仇敌无比忠诚。而且,我认为他在到达避难所后会将我杀死,这样,就无人能得知他藏在何处了。
但幸运的是,大衮对人类的科技一无所知。他见过枪,见过汽车,可他并不知道其他的东西。
他让我抵达避难所,可并未指示我通过什么交通工具。”
叶格丽盯着巴尔,看着他被碾压过的身体,说:“地铁。”
巴尔哈哈大笑,说:“是的。我抱着那个雕像,走到地铁的站台前。当列车呼啸而来时,我朝下一跃,大衮的雕像毫无防备,当场粉碎,他吞噬的灵魂从雕像中喷出,我被列车碾碎了骨头,却还活着,可现在,他的真名反而落到了我的手里,因为奈文露丝窃取了他的真名。我收获了自由。”
叶格丽沉默了很久,说:“我相信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巴尔说:“一切都是值得的。来吧,我活不了很久。”
叶格丽接受了巴尔的力量,看着那尸体变冷,他也许早就死了。
巴尔的法力让叶格丽接手了他的宗教,她知道大衮的真名,可那真名只能使用两次,而且,只能对大衮的本尊或者化身使用。恶魔大公的特权确实非同一般。
巴尔曾是阿斯莫迪斯麾下白银军团的斥候,他知道很多秘密,冥火的一些诀窍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叶格丽继承了巴尔的反抗,继承了这混乱之王的精神,然而,她是活尸,活尸的本能与这恶魔大公的教诲混合在一起。
她仍向往着人类,渴望受到人类的爱戴,可她也憎恨着人类,憎恨那些曾带给她伤害的家伙。
伪君子,她厌恶一切伪饰。
她毫不掩饰残忍、粗鲁、歹毒与嫉恨。
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她利用她的追随者,将他们如弃子一般丢弃,可同时,她希望对他们好,让他们见到希望,成为万众敬仰的偶像,成为反抗精神的旗帜。
她与剑盾会斗争,与其余恶魔大公斗争,与血族的围剿斗争,与人类的权威斗争,在几百年后,在纪元帝国内部,也与皇帝斗争。她的不择手段与疯婆子般的行径让巴尔邪教活了下来,她心灵的扭曲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她很难再维持她的美貌。
而且,畸形尸般的外貌让她领会了更多冥火的使用方法,事实上,只要她够狠心,她觉得自己能用冥火毁灭一个城市的人类。
在她心底,始终有一个无法解开的心结,不念,他如同密布的阴云,投下风暴的阴影,落在她的头顶。
她的父亲,她的仇人。
通过一系列与剑盾会的交战,她找到了不念的住处,他正在隐居中,也许他的寿命也快到头了,能活几百岁的法师毕竟屈指可数,尤其是他这样的武斗派。
叶格丽不打算让他寿终正寝,也不打算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她来到不念的小屋,意识到这里是她曾经幽居的地方,周围建起了城镇,有了些高大的建筑,可这栋小屋却仍然顽固地留着,成为高楼大厦间的异类。
她走入屋子,感受到腐朽而老迈的气息,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很老的、无可救药的家伙。
一艘沉船中的幽灵。
她再往里走,到了她曾经的房间,与其余房间不同,这房间明亮而活泼,布满鲜花,装饰的好像有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儿生活在里面。
不念坐在躺椅上,像个老年痴呆,任何人走入这里,都会觉得这老头子已经傻了,他居然住在一个女孩儿的闺房内,他要么是个不正常的女装大佬,要么已经病入膏肓。
叶格丽却不这么认为。
她说:“父亲。”
不念睁开眼,看着叶格丽笑了。
他说:“你也应该来了。”
叶格丽说:“你不该平庸的老死,我一直想象你会战死沙场。你可是师。”
不念说:“不同的死法,结果都是一样的。”
叶格丽说:“那你为什么不自杀呢?”
不念说:“见到你我很高兴。”
叶格丽:“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
不念:“我故意支开了所有人,只等待着你,我知道你会来这儿。”
叶格丽:“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不念说:“曾经有另一个小女孩在此居住,她是我的徒弟,她将会成为剑盾会的女王。但现在,我让她离开了我。”
叶格丽说:“她一定很美,你这癖好始终没改变。”
不念说:“我是个和尚,我修为深湛,我已经百余年不近女色了。”
叶格丽说:“那能救你的性命吗?不能。”
不念的眼中现出杀意,他说:“我还不想死。”
“你决定不了!”
话音刚落,叶格丽中了无悲咒,数百道利刃将她如鱼一般剖开,叶格丽惊怒交加,万万料不到不念居然还能反抗。
你凭什么杀我?父亲!你害了我一辈子!
她掩住伤口,朝不念喷出冥火,这一招击中了他,无悲咒的防御似乎一下子不存在了。
她看见不念在笑。
他说:“好孩子。”
叶格丽忽然意识到:他是希望死去的,他原本打算与叶格丽同归于尽,可一瞬间的心软让他功亏一篑。
她受伤很重,险些死去,但她心里的伤更重,重得她无法承担。叶格丽割去了她父亲的头颅,头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