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些!莫要误了我的时机!”
自东向西的阔道上,袁尚身着亮色铠甲,时而督促推着辕车的士卒,鞭子虽举在手中,权做虚张声势模样。
这一路上,从北海城,过齐郡,渤海,车马奔波不息,连着歇脚的时间都没有,好在袁尚提前做了号令,到了邺城,赏下三月军俸,虽说辛苦些,士卒们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随同袁尚的,唯有逢纪,郭图自请愿留下,处理平原城以及齐郡的后续琐碎,当初便是郭图亲自游说卜已,有郭图在,齐郡的后事多半不会受了阻碍。
北海孔融聚集众人议会,口中的倒是冠冕堂皇,什么兵者大不善,劳民伤财,若是罢了兵戈,实则百姓之福,世间之福,袁尚只听了两日,就找了个由头,让郭图留下继续应付,袁尚轻取回邺城,亲自去向父亲袁绍禀报功绩。
外臣跑断腿,不抵内臣一张嘴。
这等轻重舒缓,袁尚还是能拎得清的,传令兵一张薄薄的文书,那比得上儿子当面与父亲促膝长谈来的亲切,如今青州田楷已定,比起大哥袁谭来说,袁尚可谓是获了全功,至于北海孔融怎么处置,这便是连郭图逢纪都不能议决,毕竟,孔融与袁绍交好,如今又炫耀似的号称与袁术为敌,便是惯于揣测袁绍心思的郭图,也建议袁尚问过袁绍,再做些决定。
谁都知道,袁绍爱惜羽翼,声名的事儿,可等同袁绍的颜面。
“三公子,稍等片刻。”
快要进了邺城时,逢纪在袁尚身后将其叫住。
袁尚催马赶路,想的便是争取时间,让父亲看到自己本领,好与大哥袁谭做些比较,若是旁人阻拦,说不得袁尚一刀下去了事,见是逢纪,才耐着性子,等逢纪走上前来。
“先生,可有何事?”
逢纪如何听不出袁尚看似恭敬,实则不耐烦的意味,仍做不知,缓声道:“显甫,你既是要入城,如此打扮怕是有些不妥。”
袁尚有些迟疑,道:“先生的意思?”
“来人,快些取下前日三公子的战袍,让三公子换上。”
逢纪未回应袁尚,向后挥手,便有士卒抱着旧袍来了身前,显是逢纪早准备妥当。
袁尚看到旧袍上,染着斑斑血迹,且这些学籍显是数日之前造就,绝非新近沾染,旋即醒悟,若是自己这般穿着干净铠甲去见袁绍,跟让传令兵通传有什么两样?
袁绍一直以勇武自居,逢着战事,还想以身战搏,若是青州功绩有五层分量,穿了染血战袍,多半能让五层变为八层。
袁尚当即面色变的由衷敬意,诚意道:“袁尚谢过先生提醒。”
“哈哈,此是某分内之时,算不得什么功劳。”
逢纪抚着下颚短须,遂即一笑,再回过头,与身旁持着战袍士卒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给将军换上。”
果不其然,在邺城之中,等待兖州兵事战报的袁绍,听闻最喜爱的三子归来,面上尽是风尘之色,身上带着冲阵勇武的痕迹,在青州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般逼迫刘备让城,又得了青州黄巾军一部的投靠,心中想的是,袁术不是时常炫耀天命所归,白波黄巾军投靠了他吗?
你有的,我也有!
而且,这是我儿子做的,你袁术终究只是个弟弟!
又仔细的问过袁尚在青州的做为,对这个长相与自己更神似的三子,袁绍多了几分喜欢,连着袁尚的生母也被袁绍封赏了财物,时值袁绍招来许攸,田丰,沮授,袁尚知袁绍要于青州战事,再做些部署,心中闪过一念,道:“如此,孩儿先行下去,等父亲议事完,再与父亲母亲请安。”
袁绍挥手止住了袁尚,道:“哎!显甫,青州战事,你做的极好,眼下为父要做的,也不必瞒着你,正好你也来听听,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让诸位与你提点一二。”
袁尚本就是以退为进,能与父亲一同议了军事,这彰显自己位置还在其次,更能向众人传达出一个信号。
我们三兄弟,你们可都想好了,到底支持谁!!!
如今形势,身为袁家二子,袁术称帝,让死了天子的汉室更为混乱,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甚至徐州陶谦,都宣称要声讨袁术,再加上青州孔融,袁绍觉得,身为袁家人,这领头的盟主除了自己,怕是别人也没有这个分量,今日袁绍让麾下谋士前来,正要让他们给自己出个主意,怎么着才能得了最大利益。
听了袁绍心意,田丰当即出列,声若钟磬,道:“将军,不可!如今我冀州以北,幽州未定,若不能得了幽州,北方再无安宁,眼下之急,应全力取了幽州,以幽州冀州青州之利,北方半数落于将军之手,袁公路之事,便让他们去纠葛,趁着时机,正好北上幽州。”
“这...”
袁绍没想到田丰说的如此直白,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让田丰过来了,口上作势道:“哦,元皓所言极是,幽州紧要,我一直记在心中,只是,此时刘和杳无音讯,我们以郭援去做为援军,已经占了燕国,其治下百姓官员,没有什么抗拒,此时若是大张旗鼓的入主幽州,公路谋害刘和,卢植的事怕是要引人非议,我觉得,此事应暂且放置。”
从袁绍得来的情报中,徐荣正与袁术交战,时而胜迹,正因为有卢植事,才会引得刘表,刘璋等人注意,且徐荣此人,袁绍也觉得是个人才,当日十八路诸侯攻取洛阳,徐荣连败孙坚,曹操,袁绍更觉惜才,至于徐荣的心思,袁绍也看得清楚,不过是想接着卢植这条线,跻身世家之地。
卢植能给的,我袁绍莫不是不能给?
让贤能投靠,哪有取原本让自己吃过苦头的敌对为己用更畅快的?
此时,天下之人正对袁术不满,若不趁着时机刷刷声望,那就是十足蠢材,况且,幽州哪有能看的眼的兵马?
刘和一直跟他那个迂腐的父亲一般,拼了命的消减兵力,不然怎会让郭援轻易入了燕国,要是让徐荣觉得起疑,那才是得不偿失。
沮授听出了袁绍心意,然而沮授也觉得,此时最紧要的是幽州,趁着袁术吸引了天下注意力,取了幽州才是正确,至于颜面上的东西,又何必在乎太多。
沮授当即与田丰站在一旁,道:“将军,吾以为,元皓径取幽州,是为良策,将军身为袁家人,此时置身事外,也要图个轻巧...”
袁绍大袖一挥,脸色变得阴沉,朗声道:“够了,吾意思已决,休要在提起此事,你等快些与我想想,如何才能将公路诛灭,。”
田丰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沮授暗中捉住,袁尚在末位,看到沮授举动,继而跨出一步,高声道:“父亲,孩儿觉得,两位先生说的,与父亲说的都是对的,既是如此,孩儿请令,愿意领人北上,轻取幽州,至于父亲与诸位先生,再谋叔叔之事,不是父亲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不止是袁绍,连着对袁尚不看重的田丰沮授,也有骇然之意,不管这番话是不是袁尚自己想的,能看到幽州重要,这本身就有些眼光,田丰与沮授相视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躲在一旁俨然置身事外的许攸,抬头看了袁尚一眼,又恢复了默不作声模样,而逢纪,却是几人中最为惊讶的。
这桩事,显然是袁尚随机应变,自行想起的,一直与袁尚捆绑在一起的逢纪,自然乐于看到袁尚日渐成长。
袁绍眼中满是喜悦,大笑一声,再接连赞道:“好,好,哈哈,显甫,你能为父亲分忧父亲很高兴,今日我就允了你的请求,自领军去了幽州,有什么需要,可尽管与我说起。”
“回父亲,此间孩儿正好向父亲借一人,便是参军麴义,此人曾兵掠幽州,对幽州多熟悉一些,孩儿想请父亲将他调遣给我。”
“显甫,此人...此人虽势如猛虎,性情多有些傲慢,我正可以让他反思,怕是我儿不好调用他。”
“若是不能降服猛虎,今后如何与天下豪杰争雄,孩儿请父亲应允。”
袁绍抚掌笑道:“好,我儿果然是我袁家的麒麟儿,为父便允许了你,这粮草上,我儿不必担心,自可前去,无需后顾之忧,不过,遇事儿还要多与逢纪先生商议。”
袁尚大喜,俯首道:“孩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