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上来,郭嘉为客,自取自用,又让刘策给他割些鹿肉,与刘策全然没有隔阂,桌前闲余,说过一些话题,又转到寿春袁术身上。
太史慈、刘策两人,都为眼下青州事烦心,无奈消息闭塞,不能得来及时,袁尚,田楷,青州黄巾军,或许随时因袁术称帝事,出些变故,先前记得郭嘉正从兖州前来,便再问过。
“奉孝既在颍川,于袁术事,可多些消息,我总觉得,这桩事有些突兀了。”
郭嘉放下手中物,先看过刘策一眼,再直面太史慈,徐徐说道:“突兀吗?或许在世人眼中,袁术此举莫过于惊世骇俗,毕竟如今天下人还究着汉室,觉得袁术太过于自大,我想,这应该便是袁术想要的结果?”
太史慈,刘策不是庸人,虽然就袁术称帝私下谈过,毕竟不擅与布局谋划,却是看不到寿春的长远用意,刘策亦是附言,道:“我知晓去年白波黄巾军归附了袁术,还有袁术麾下孙策,去了江东之地,若是说实力,袁术应是比袁绍更盛,只是,益州刘焉,荆州刘表,这些人尽是皇家血脉,我便是觉得,袁术是否太过于张扬了些。”
“哈哈。”
郭嘉笑道:“仲业啊,仲业,益州,荆州这两位天家重臣,怕是眼下自顾不暇了,那刘焉卧床不起,听人说性命危在旦夕,其子刘璋,才能平庸,这益州能否守成,还在两说,至于荆州刘表,到了中年,性情反而变得优柔,实则不足为虑,袁术之所以派遣部将孙策入曲阿,想来便是要拒扬州刺史刘繇,再逼迫荆州。
至于这敢为天下表,那便是在于袁家了,想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实则天下威重之属,如今世道,乃是门生的规矩,往上数三代,怕是与袁家有关系的,又多了数倍,袁术身为嫡长子,若是能代表了袁家,那么,天下的世家,还有如今的城池官员,只要允诺了条件,对袁术来说,便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称帝一事,等若昭告天下人,抢占了先机,逼迫袁家将人脉资源压在袁术身上,至于那些所谓的名士,想要在乱世建功立业的人,怕是也会争相投于袁术,至于袁术派人杀袁绍,刘和,我却是没有看破其心思。”
听着郭嘉侃侃而谈,将刘策与太史慈的疑惑顿时解开了,此时,刘策才发现,自开始见到郭嘉时,似乎郭嘉再无当年不掩的自负倨傲。
虽然郭嘉身体依旧看起来不甚强壮,这气质上,则偏向于大成,眼神中精光收敛,反而在其中看不到什么锐利,若是当初的郭嘉是志气甚高的长剑,如今的郭嘉,如将长剑藏入剑鞘,正合了,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如今的郭嘉,已经不需要再用旁人的认可,来证明自己的才能了。
算起来,自郭嘉离去,到现在,已有三年之期,想来,正如当日郭嘉说的,若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唯有闭门潜心沉淀。
若不是郭嘉说了这么多话,刘策尚且没有注意到郭嘉的变化。
这世上,果然不是自己一人在成长。
只是,刘策似乎从郭嘉口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
太史慈迟疑片刻,有些无奈的摇头,叹息道:“家师与我说过,这天下间,世家之疾,已入肺腑,非重药不能医治,若是任由袁术施为,便是能聚了十三州,于世间百姓又有什么两样。”
这番话,已是出于太史慈的心底之言,郭嘉听了,显然眉色有些异动,只与太史慈颔首应过,再出口时,直望着刘策,声音也变得朗然。
“刘策,刘仲业,今日,我郭嘉便问你一句,你可有争夺天下的准备?”
什么?
刘策尚且还在想着方才太史慈说的,听了郭嘉如此说,竟是没有回转过来,目色呆滞的与郭嘉对视,看着郭嘉就如方才于太史慈的态度一般,显然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而一旁的太史慈,除了起先震惊片刻,竟是也一同望着自己。
此时,刘策大抵知晓郭嘉来这处寻找自己的缘由了,不过,想来也是,以郭嘉这等才能,时逢乱世,若是不能一展胸中丘壑,如何能甘心平庸一生。
这分明是郭嘉前来归附的心意了,而刘策也清晰知晓,若是自己拒绝了郭嘉,恐怕今后,便是再无机会能与郭嘉如今日一般畅谈,郭嘉定会寻旁人投靠。
若是说刘策没有意动,那是违心的谎话,能将自己的前程掌握到自己手中,不至于落到戏忠这等境遇,刘策心中如何能甘心。
只是....
刘策怔住片刻,强自压住了胸中欲望,有些颓然道:“奉孝,子义,我与张燕在新州,便是想过,有一日能有自己的根基,好不为旁人驱使,我刘策自负兵法武艺,不惧天下豪强,如今幽州刘和为主,我不能让幽州再起了兵乱,我…..”
“若是我没有看错,刘和应是已经死了!”
郭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策言语,似乎依旧如方才般等着刘策心意。
这….
以郭嘉之才,断然不会说出这等话来欺瞒刘策,不知为何,听了这个消息,刘策竟是没有如方才那般的震惊,反而如一块巨石落在地上的轻松。
也许,自己心中,早就存了希望刘和死去的念头。
刘策倏然站起身来,隔着桌面与郭嘉,太史慈躬身,道:“刘策有心争霸天下,还请奉孝,子义助我。”
“轰!”
太史慈亦是站起身来,一拳落在桌面上。
想这张木桌,如何经得起太史慈震力,便是片刻间,连同桌上碗碟,碎裂落在地上。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刘仲业你既有这等决意,太史慈怎会不欣然同行!”
“哈哈,好!”
郭嘉接连看了太史慈,刘策两人,不觉开怀笑道:“我先前觉得,七尺男儿,当有十荡十决之勇,今日能见到仲业,子义气概,郭嘉亦觉得不虚此生。”
此时,刘策觉得,数过以往二十年,便属此时最觉得心胸释然,这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当入渠的水来到,自然而然的遍到了这一步。
这一幕,多有些相熟。
容城时,与戏忠也有过结盟,不过,与眼前不同,郭嘉身为刘策同门,太史慈与刘策可谓是肝胆相照的兄长,不似当初对戏忠身份顾忌,与其说当初是同盟,倒不若是说是面对共同敌人的临时协作。
想起戏忠,刘策心中,对于戏忠所作所为,在此时恍然间有了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