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辰时,天际间如若白肚,压着日头的盘尾处,浮着几片霞色,虽然没有淤积成团,亦没有随着日出而散。
高顺仰头望着东方,直到眼睛被刺的痛了,才以手挡在额头,喃喃道:“这天,倒也适合行军。”
刘策从地上抱起一块石头,堆在一处坑洞,将其下的陷阱掩了去,以脚踹了踹,心觉稳妥,才拍去手中灰尘,走到高顺身旁,笑道:“高将军,可是对战阵的“象”有所悟?”
高顺只做摇了摇头,勉色道:“哪有那么容易,我是怕再遇到雨天,耽搁了行程。”
刘策看了一眼北方,缓声道:“此去燕国,最多不过两日行程,今日若是脚力快些,可过五三。”
高顺看了看左右,士卒尽在搬运东西,拆卸行营,刘策以巡视事由唤自己出来,定然也不是看天时这等小事儿,想起昨晚直接拒了刘和的封议,以为刘策亦为此事而来。
转过身,高顺靠近刘策少许,沉声道:“我奉温候之命,为刘和助军,行军打仗,是我的本分,至于官阶品次,还要请温候定夺。”
虽然早先猜到了这个结果,高顺亲口说出,刘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只是,高顺心性如此,原是强求不得。
刘策向高顺点头,笑道:“算起来,我与高将军相识已是许久了,既然高将军执意如此,我绝不会勉强,此事暂且揭过,眼下另有一事,还要问过高将军,我才能再行布置。”
高顺收敛了颜色,应道:“何事?”
“如今军中已分了几营,我想问高将军,若是成军,陷阵营需要多少士卒?”
高顺皱起眉头,想了片刻,道:“满营八百,仆兵一千,军械多出三层,战力可极。”
“八百….一千…”刘策喃喃似做自语,旋即摇了摇头,盯着高顺,沉声道:“不可,高将军,我予你一千士卒,一千五百仆兵,至于士卒的由来,请高将军自行挑选,可好?”
高顺大为惊讶,当时便要出言拒绝,道:“刘策,这…”
刘策压住高顺手臂,止住高顺话头,苦涩道:“想来高将军也知晓,戏志才施下计谋,允诺幽州归属刘和的郡县,三年可免赋税,如此一来,军中便不可能多募集士卒,说起此事,在方城时,戏志才便问过我,若要与公孙瓒交锋,需多少精兵,其时,我向他说过一万之数,是以戏志才会如此行事。我们议事时,高将军一直避开,实非刘策想要有意隐瞒。”
高顺闻言,沉默了半响,才低声道:“这是我自己做下的,与你没有干系。”
刘策见高顺决然模样,心中不觉再尔叹息。
想要说的话已经尽数告知了高顺,再啰嗦下去,就是闲言碎语了,大军临行在即,也由不得刘策分心。
远处刘冲高声呼喊着刘策,刘策应了一声,向高顺辞别,快步朝着刘冲走去。
高顺看着刘策的背影,若有所思,目光又转向西南侧,心中不由来的起了一抹凌乱。
刘冲呼唤着几人,去辕车处帮忙,随后拿起水囊,咕咕嘟嘟的牛饮了几口,随意揩了一把,才看向刘策,道:“主将,你看,这营地都拔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刘策笑道:“兄长,以后切莫叫我主将,你我兄弟之间,不能分了亲疏。”
刘冲眼睛睁大了几分,慌忙摇了摇头,道:“这怎么能行,我都知道了,如今,你是将军了,军中有军规,一切要依着军规来,我与你关系最近,可不能以身试法,那个,哦,对了,明知故犯。”
“兄长,那是世子为立军威的权宜之计,唬唬方城的赵言罢了,封立将军的事怎能如此草率,兄长可不能大肆宣扬。”
刘冲还是摇头,哼了一声,道:“不行,不行,既然说过了,就要作数,公孙瓒那厮都有将军的名号,你比他强多了,怎么不能也顶个将军做做。”
刘策心中不觉莞尔,自家兄长心性如此,对自己一直很袒护,在这等事上,与刘冲辩难,实属不智,旋即压低了声音,道:“兄长,昨日私自随同高顺出军之事,还请兄长以后切莫再做起,若是连兄长都不能依我命令而行,我便没有可以信赖之人了。”
听刘策说的严重,刘冲顿时愣在当场,慌了心神,一把抓住刘策手臂,急促道:“兄弟,我以后再也不听小黑的话了,都是小黑出的馊主意,说你要责罚我,全军的人都会牢牢记住,这事儿,高顺也知道啊,他也没说什么。”
刘策没有挣脱刘冲手掌,另一只手臂同时握在其上,望着刘冲,笑道:“我与兄长从小在一起长大,你我兄弟,都是有本领之人,既是有本领之人,凭着自身本领吃饭,又何须做些小手段。”
刘冲听罢,重重的点头,应道:“我知晓了,兄弟,以后我绝不做这样的傻事儿了。”
营中传起了起行号,昨日还成寨成房的营盘,拆卸的一干二净,无用的木头和枝条,早间被仆兵当作火物烧了去,除了空处有踩踏痕迹,这片地,与先前来时,也没有太大分别。
鲜于辅和尾敦,跟在刘和身后,一直在营盘内行走不停,时而驻下,看士卒如何拆卸,如何整装,这般索然无味的体力活,刘和与鲜于辅看的津津有味,精神也越发的昂然,间或,两人还商议一番,身后的尾敦,跟着二人,脑袋耷拉下半个,显是对鲜于辅刘和怪异的举止没有任何兴趣。
军队鱼贯而出,依着探兵叮嘱的方位,接上了大道,前方有尾敦引路,后面仆兵驱赶着牲畜,拉着几百辆装的满满的辕车,缓慢行进,居中又有百多名士卒,持着光亮的枪戟,排在外侧,只看这阵势,就知是大军过境。
往来的流民,老远处就看到一支庞大的行军,早就惊慌的绕道而去,那些原本在军伍前方的行脚,客商,也找了地方暂且避开。
这年头,最不能惹的,就是兵,不管是官兵,还是匪兵,在百姓看来,其实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