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天晴,所遇无阻。
说是官道,不过是南下北上往来之人,行的多了,经年踩踏而出,若是遇到了雨天,也是泥泞不堪,马不能走,车不能行。
这次率出的众人,因小黑要探路,脚力不能持,才给他配了三匹战马,至于其他的人,戏忠也早做了安排,每人额外添了一双鞋子。
小黑在最前方引路,尾敦与麾下之人,搀扶着受伤的伙伴,居中跟随,虽然经过草草包扎,止住了伤口,眼看着只如女子小口大小的伤口,翻着外皮,这些人竟然不喊不吵,一如司空见惯一般,让人不禁叹服果然是苦寒之地,才能孕育出生命力如此强悍的外族人。
刘策和太史慈,领着宋珪哑巴等人,端着弓弩长枪,环在最后,看守着纳降的士卒,也未催促速度,就这般一直回到了营地。
刘冲气息最长,取出号角,依着约定的长短声响吹起,不多久,高顺领着士卒迎了出来。
当先之看到小黑刘冲,身后又有留着胡髻的汉子,高顺有所警戒,左右看了看,问道:“刘策在那里?”
小黑瞧见高顺模样,知高顺想些什么,只是,平日高顺实在太过于威严,小黑颇有些畏惧,跳下马,走到高顺旁侧,将遇到尾敦之事挑着紧要的给高顺讲了些。
待小黑说完,高顺也看到刘策正从最后走来,尚未近身,向高顺喊道:“高将军,这些是公孙瓒麾下,还请高将军腾出些空的地方,给他们安置。”
高顺看降卒数量俨然比刘策带去的人还多,看随刘策归来的士卒竟似没有损伤,心中好奇刘策如何打赢了这一阵,嘴上应道:“好,我带他们去我营处,严加看管。”
刘策一听,知道高顺恐怕想的有些偏差,笑道:“不,不用,回来时候,我问过其中几人,他们本是幽州人氏,被公孙瓒强分派了兵役,对公孙瓒有所不满,不然,我也不能以一百人,押着两百降卒归来,稍后我让宋珪去询问一番,到了渔阳居庸,若是他们有心离去,就由着他们去。”
高顺觉得刘策安排,算是稳妥,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此方交给我,你自去寻将主即可。”
刘策也不客气,向高顺一拱手,便招呼太史慈和尾敦,一同进入军营。
早先,刘策已探过这片地域,四处没有大小城池,所依唯有一条官道,刘策在前方,可保一侧之安,后方所过之处,尽是对刘和表示服从,又有高顺在军中,是以,刘策将营地扎在此处,免得随行带了粮草辎重,不能及时应对。
虽是临时住地,瞭兵,巡兵各有职责,刘策刚归来,讯息就传给了刘和。
营门前,尚未走过几步,刘策一眼看到鲜于辅跟着刘和,从居中处走了过来,刘和脚步急缓,似是以小跑行进。
尾敦见到刘和,手中托着盛放刘虞首级的匣子,倏然半跪在地面,口中喊着:“少主,尾敦终于找到你了。”
刘和看到尾敦如此作态,又加快了步子,跑到尾敦身前,连忙以手搀扶尾敦,面上喜道:“哈哈,尾敦,竟然是你,我还正思量去那里找你,你却寻到我了,快起来,快起来。”
刘和用力拉着尾敦手臂,奈何腕力小,却是如何也扯不动尾敦分毫。
鲜于辅见刘和还要勉力,有些不悦,道:“尾敦,你还不速速起来,少主前些日手臂受了伤,莫不是你想让少主伤口撕裂不成。”
尾敦与鲜于辅相熟,闻言睁大了眼睛,慌忙站起身,关切道:“少主,你受了伤,不要动,我自起来便好。”
尾敦脚下用力,双手却是始终牢牢抱紧匣子,似乎生怕有所动,伤了匣子内的事物。
刘和闻到腐臭之味,又看到尾敦郑重,如何猜不到匣子内是什么东西。
一手颤抖着,想要触摸匣子。
鲜于辅向前一步,挡在尾敦与刘和之间,止住刘和,道:“少主,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到了营中再行查看。”
刘和忍不住眼中泪水,不过想起自己身份,以手抹去眼泪,强自笑意,点头道:“嗯,是我慌乱了。”
转头向刘策道:“刘策,这几日,你着实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稍后,我叫过戏先生,再听你说起战事。”
话音刚落,也不知戏忠从什么地方而来,分开身前士卒,向刘和道:“世子,既然与刘刺史旧部遇到,此是人情,想来世子也有许多话要问过,至于这战事,我与刘策做些计较,稍后我再与世子说过。”
刘和一心关注取回刘虞首级,原本无意什么过程,摆出这般模样,也是为了秉持着将主威严,听戏忠所言,正合心意,立时允了戏忠,在鲜于辅和尾敦的簇拥下回了中帐。
眼见刘和尾敦走出许远,鲜于辅落在最后,转过身,向刘策戏忠拱了拱手。
戏忠却是朝着鲜于辅点了点头。
看到刘策眼中多有不解,戏忠笑道:“先前,鲜于辅与我说,刘和重情义,怕是见了刘虞首级,伤了心神,让我劝阻刘和,不要再勉力参与军事。华佗曾说于我,易忧伤肺,易思伤脾,此时,少些事端对他身体也有好处。”
戏忠提及华佗,刘策不由得想起戏忠所说的剩余三年之寿,心中终究有些伤感,面上强自做恍然状,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这般关节。”
戏忠以手拉住刘策,指着左侧,道:“去那边,与我说说你的所遇,我瞧瞧是否能从细微间推测出旁的动向。”
眼神飘忽间,戏忠才看到太史慈在刘策身后几步远,看太史慈面孔和装束,不像是军中之人,戏忠收回手臂,停下脚步,再而望着刘策,指着太史慈道:“这位是…”
刘策让过一个身形,半侧过身,道:“这是王师彦方先生弟子,太史慈,字子义,武艺高强,箭术无双,子义兄,这是军中参军,颍川戏忠,戏志才,往日行事,皆是靠戏先生全盘统筹。”
听到刘策说起王烈,戏忠脸色明显有所震动,又带着几分恭敬之色,问道:“可是平原王烈先生?”
所谓事师之犹事父也,戏忠颜色郑重,太史慈向戏忠微一抱拳,道:“正是家师。”
太史慈虽回了戏忠,却是只说了几字,更无多言语。
不管是刘策,还是戏忠,都感觉到太史慈有所疏远之意。
前时听太史慈说过王烈在居庸的义举,这事对刘和来说,极为重大,本应该也让戏忠知晓,刘和不在身旁,看太史慈态度,刘策知眼下不是提及此事的好时机。
原本刘策存了引荐心意,没想到氛围一时有些尴尬,正在此时,身后小黑高声叫了“策哥”,三人的目光一致的转过去,望向小黑。
这番齐整的动作,让小黑心中突兀忐忑,脚下也为之一顿。
看小黑前来方向,是高顺划过约束降卒所在。
小黑也不着急,直至到了刘策三步外,才行了军礼,道:“策哥,有一个自称马伦的人,叫嚷着要见将主,高顺让我来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