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竹道:“不知阁下是何时与我们开始合作的?”
白湖道:“去年十二月中旬。”
观测站和补给站的确是十二月中旬开始修建的,可这跟白湖有什么关系?
纪雪竹看向齐原之道:“修建观测站,观测北极风柱,唐国的合作者一直都是泰学院,什么时候变成了白先生?”
齐原之微笑着,垂着眼睛,没有回答。既然白湖一直强调她个人在项目中的地位,那就等她继续把此事说得更真一些吧。
白湖道:“纪院首,请你们不要弄错了,泰学院固然在跟你们合作,但这个项目是我提出的,我才是你们最大的合作者。”
齐原之帮腔道:“白先生的确是项目的提出者。”
胡搅蛮缠啊这简直是。
纪雪竹一时之间适应不了这样的路数,但仍然没有被白湖带偏,坚持着自己的思路:“无论如何,这跟我刚刚说的没有关系。只要泰学院还在跟白先生合作,那么唐国就会视泰学院为威胁,很难信任你们。”
白湖想要把唐国也列入她的合作对象,这样的话,各国就会同样视唐国为威胁,唐国和泰学院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只要唐国拒绝放出他们的导师和学徒,就算是给各国交上了投名状,这种所谓的“合作关系”便会不攻自破。
泰学院能打的牌不多,而宁朔书院和唐国始终有人质这张底牌。纪雪竹仍然想靠这张底牌从泰学院那里弄到更多的利益。
两国邦交,想打动对方,要么靠炫耀武力,要么靠晓以利害。单纯的打嘴仗、玩弄文字游戏是行不通的。
然而,白湖也深谙此道。
“天石上的倒计时,现在是六万五千三百多个时辰,”她冷冷地道,“在这段时间之内,我要跟谁合作,谁就得跟我合作,明白吗?宁朔书院的诸位,你们要是想破坏这个关系的话,得先问问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闻听此言,无论是宁朔学院的众人,还是泰学院使团,心中都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纪雪竹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随时准备着迎战;齐原之警觉地盯着白湖,说道:“白先生不要冲动。”
月初的政务会议,齐原之没有资格参加。本来他还不明白,白湖怎么会在会议上得罪所有人,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为了几个观测站,白湖竟然打算和唐国开战。
她要开战可以,但是泰学院现在实在是承受不起一场大规模战争。
白湖看向他这边,眼神冰冷:“我并没有冲动。齐先生要是能让出更多利益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齐原之一时语塞。她说得也没错…要是再让出更多利益的话,就要动摇泰学院的根基了。
他一咬牙,顺着白湖的思路,向纪雪竹拱手道:“纪院首,为了应对天灾,泰学院十一月底就向各国派出使团,以求共克时艰,然而收效甚微。唐国是第一个愿与我们合作的国家,对此泰学院深表感谢。但是,如果贵国一定要终止合作,甚至不惜扣押人质的话,泰学院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院首长史愤怒地道:“唐国帮助了泰学院,你们却要选择开战?有这个勇气,何不把同样的手段用在其他三国的身上呢?”
齐原之道:“长史请明鉴,不是帮助,而是合作。泰学院已经让出了足够的利润。”
白湖接过话头:“其他三国,尚未与我公开对抗,也暂时没有阻碍我的计划,因此我不会去逼迫他们。宁朔书院的诸位,你们要弄清楚,我没有兴趣针对你们。如果有哪个国家打算进攻唐国,干扰对北极风柱的观测,到时候我自会去让他们罢手。”
殿内的气氛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长久的沉默之后,纪雪竹终于选择了松口。本来宁朔书院就有意合作,到头来如果闹僵了,岂非事与愿违?
“我会向政事堂上书,请他们放人。不过,粮食贸易的问题,我确实无权过问,毕竟今年各国都不好过,唐国也不例外,政事堂应当有自己的安排。”
齐原之甚是欣喜,拱手道:“多谢纪院首。”
纪雪竹道:“合作的细节,就请贵使与院首长史商谈。说了这么多伤和气的话,也是时候谈一谈学术的问题了,下午齐先生的学术报告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大约会有六百人来听…”
与宁朔书院的交锋结束之后,唐国政事堂放人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有了宁朔书院和泰学院互派人质的操作,唐国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中立国,相邦也签订条约称不会与泰学院开战。
只是粮食贸易的事情一直谈不妥。唐国坚称要先供给本国人再考虑向泰学院出口,使团面对这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毫无办法——总不能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去敲诈大户吧?
即使是白湖,威慑力也不是无限的。她之所以能让纪雪竹放弃一些利益,是因为宁朔书院本来就有与泰学院合作的意向;而那些高门大户,是不可能发善心放出自己的粮食和钱财的。饿殍遍地,激起民变,政权更替,他们也不过是换一个统治者,继续当大户。
另外,如何把观测站工程继续下去,也成了个问题。
建设观测站的分工,大抵是泰学院出技术员和大部分资金,唐国政事堂出土地和建筑工,宁朔书院出小部分资金。技术员被扣押之后,整个工程也就停滞下来。现在众人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愤怒地声讨唐国一番之后,只有一半的人选择留下来继续建设工程,剩下一半的人坚持要回泰学院。
白湖本来想把他们全都强留下来,但在齐原之的劝说之下只好作罢。在异国被扣押了一次,还敢留下来继续工作的,已经算得上是英雄好汉了,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英雄好汉。
“那么请问齐先生,缺了那么多的人手,应该怎么办?”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