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商国陈兵边境,现在唐国也突然跳出来捣乱…
岑河清怒极反笑:“好啊,好啊,看来现在唐国也要与泰学院为敌,是吧?是谁下令扣的人?”
刘俭道:“只知道是政事堂。”
“这就足够了。冯副院首,派到唐国去的学徒当中,有没有学徒去了而导师没去的?”
冯宿已经不再担任首席学政官,但之前的许多事务还是得找他确认。“有,”他说道,“齐原之。”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庄副院首说他是国士,而且任务繁重,不可轻出,硬把他留下了。”
一提到自己学馆的人,庄略便开始护起了犊子:“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
岑河清却不管他的意见:“就以齐原之为正使,再派一个外事官为副使,带上八个卫兵随行,出使唐国。最好是能说服唐国保持中立,最差也要让他们放人。”
庄略仍然表示反对:“齐原之不熟悉唐国的情况,去了又有何益处?”
岑河清道:“十二月派出的使团,大多是熟悉各国情况的外事官,结果如何?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齐原之身份敏感,派他去说不定能有奇效。”
齐原之,新力学体系的建立者,学界热捧的对象,同时也被人认为是引发天灾的嫌疑犯,确实称得上是身份敏感。至于他去唐国到底能不能有奇效,岑河清也说不准,只想先试一试。
庄略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追问道:“什么奇效?”
岑河清道:“唐国,宁朔书院势大,政界式微,双方的矛盾很尖锐。这次他们胆敢扣我们的人,我怀疑国内根本就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让齐原之去,更容易争取到宁朔书院的支持。届时再在他们的政事堂运作一下,拉拢主和派,则大事可成。”
思路还算清晰,具体步骤完全没有,成功率值得怀疑。庄略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院首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了。
于是他只好让步:“至少要先问问齐原之本人的意见,如果他不愿去的话,不要逼迫他。”
这次岑河清总算没有拒绝:“就依庄副院首所言。”
一月五日,丑时,岑府。
岑河清书房里的蜡烛仍旧亮着。今夜有两篇论文要审稿,还差最后一页内容就看完了,他强打精神,全力理解着纸上的文字和符号,准备在两刻钟之内看完并写完审稿意见。
岑河清是数学馆出身,早年成果斐然,故而晋升迅速,三十五岁就被评级为首席院士,四年之后又登上了泰学院院首之位。
当上院首之后,事务繁忙,他便不再指导学徒,但一直没有脱离一线研究。这是研究数学的一项优势:不需要依靠学徒做实验,自己依靠纸笔就能完成研究。但有时候他也觉得这是个劣势:某些学科,哪怕导师的参与程度很低也能在论文上挂名,但是他不行,所有的工作都得他自己做。
终于看完了最后一行字,岑河清提起笔蘸了蘸墨水,准备开始写审稿意见。
然而房顶上似乎有动静。
虽然动静很小,虽然他现在精神不振,但他的感觉依旧相当敏锐。
房顶上肯定是有人。
或者,严谨地说,房顶上肯定有活物,只不过岑河清感觉这活物最有可能是人。
他拔出长剑,同时注意着门口和上方。无论来者是谁,他都有信心一剑退敌。
“屋顶何人?下来说话!”他朗声道。
话音刚落,屋顶便没了动静。随即,便有一人飘然而落,在房门口站定。
看清来者是谁之后,岑河清收剑入鞘,说道:“白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来者正是白湖。
她迤迤然走进书房,道:“没什么,就是有两件事情想问问。”
岑河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白先生这样擅闯他人宅院,我实在是不以为然。”
白湖不理会他的指责,径直问道:“第一件事:现在外界盛传是我导致了天灾。这种说法是不是泰学院官方传出去的?”
她怎么会想到这一点!岑河清感到有些吃惊。
“白先生觉得,我有可能答‘是’么?”他反问道。
白湖这次选择了张口说话而不是传声,笑道:“当然不可能。我只是想提醒你:少跟我耍这种把戏。大不了我继续隐居,十五年之后跟你们一起完蛋便是。”
岑河清道:“我没有散播这种说法,将来也不会这么做。这对泰学院没有好处。”
他留了半句话没说:“但我也不会阻止这种说法的散播。”
白湖道:“我可提醒你,现在我在泰学院是挂了职的。即使是放任这种说法传播下去,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未必。”岑河清心想。当初人们认为是齐原之导致了天灾的爆发,他们费了很大力气平息这种说法,是因为齐原之是泰学院的助力而非威胁。而现在,白湖不仅是个合作者,也是一大威胁。把众人的矛头引向她,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不过,她会不会借着天机馆副馆首的职位,把矛头引向泰学院呢?
“不管那么多了,到处都有指向我们的矛头,多她一个也不多。”他心想,“只要不在明面上翻脸就行。”
白湖见他没有回应,也不打算再逼问下去。强迫岑河清阻止消息传播是没有意义的,他大可以满口答应,然后拒不执行。她能做的,只是提醒和威胁而已。
“第二件事,”她说道,“我昨天去了趟唐国,发现修建观测站和补给站的人被扣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岑河清道:“是唐国政事堂所为。我已经安排了使团前去交涉,明天一早就出发。”
一月三日,离开议政殿之后,岑河清和庄略便亲自去找了齐原之,问他愿不愿意出使唐国。虽然庄略在旁边极力暗示他拒绝,但齐原之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说“为国效命,万死不辞”,还说“学徒身陷异国,我身为导师岂有不救之理”,让岑河清听得很是满意。
就是庄略不太高兴。
“一月五日早上还是六日早上?”白湖问道。
岑河清想起现在已经过了子时,道:“五日早上。”
白湖道:“很好。我会跟随使团前去,逼迫他们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