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馆首,也就是王祁阳的长史,通知完他们之后竟然还亲自带着他们往行政楼去。“要么是馆首很闲,要么是王祁阳交代的事情很重要,”孟仞心想,“当此多事之秋,应该不会是前者。那么王祁阳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了了解泰学院的情报吗?”
走了几步之后,卢馆现霍岚也在跟着他们,于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学徒,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是谁,只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霍岚上一次和卢馆首打交道,还是几个月以前:她擅自拆了泰学院的公函,然后交给了他。卢馆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然而“擅自拆封”留给他的坏印象,却还保留了一个模糊的痕迹。
他心头有些烦躁,想要呵斥这个学徒,让她走开,但最后还是和和气气地开了口:“你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跟上来?”
霍岚朝他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虽然卢馆首只叫了孟仞和巫澎两个人去,不过她眼下有十足的自信:她能猜到王祁阳想要什么,也能为自己拿到话语权和得到召见的机会。
“恕晚辈冒昧。二位师兄刚刚回来,王副院首就得到了消息,而且急着召见,不知道是为什么?”
卢馆首笑道:“现在还不便透露。你先请回吧。”
霍岚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句答复,迅速接话道:“是想知道泰学院以及这次雪灾的情报?”
卢馆首本打算继续搪塞,不料孟仞在旁边帮腔道:“有很多事情,她是唯一的见证者。如果王副院首需要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我建议最好还是让她也去。”
如果王祁阳的目的真是如此,那么霍岚此去不仅能遂了他的愿,还能以自己的情报为筹码请他撤销对学生会的取缔令。
卢馆首仍然挂着那副职业性的假笑,不让旁人看出他的情绪:“如此也好,那便一起去吧。本来还打算把物理学馆那位李士瓒也请过去的,不过他已经赶回家了,我扑了个空。没想到,现在又凑足了三个人,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絮絮叨叨地一边说一边走,不知怎么的又扯到了学术上面,说应该趁着这段特殊时期编制一批测验,测一测不同人群的数据,情绪、生理状况、精神状况、智力,怎样都好,总之都是宝贵的数据,过了这段时间就再也没有了。
孟仞和巫澎为这种强行的聊天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尽力地硬聊着。霍岚不是脑理学的学徒,乐得清闲,跟他们拉开一些距离走着。自从话题转移到学术上之后,卢馆首就再也没提到过王副院首找他们的目的,也不提王副院首是怎么知道他们已经返回的。孟仞觉得他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崇理阁——也就是行政楼——也和书院的其他部分一样,尚在有条不紊地运转中。王祁阳办公的地方在七楼,卢馆首领着他们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不少跑上跑下的各司司员和司丞。其中一个人甚至和他们碰上了四次之多,惹得卢馆首忍不住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那司员答道,“就是协调一下接待使团的事宜。”
“又有使团?哪国的?”
“商国的,明天就要到达百里。”
卢馆首“哦”了一声,示意那司员继续去忙。
“泰学院的使团已经来过了?”孟仞问道。
十一月三十日,冯宿告诉他们已经向各国派出了使者,算日子,现在应该已经到虞国都城西京了。
“是啊,已经来过了,”卢馆首道,“两天前离开的百里书院,往西边去了。”
巫澎奇道:“这使团不应该直接去西京么?怎么先到百里书院来了?”
卢馆首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顺着刚刚的话,继续讲泰学院使团的行程:“下一站是太岳书院,再下一站才是西京。我估计,今天他们才刚到西京。”
崇理阁的第七层只有王祁阳的办公室、教学司和外事司。卢馆首敲门而入时,王祁阳正在里面熬煮着一锅汤药,屋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看到来人,王祁阳笑呵呵地示意他们坐到两侧,自己继续对付那锅汤药。
“李士瓒不在书院,不过我找到了另外一个知晓泰学院情报的学徒。”卢馆首道。
王祁阳一眼看到了霍岚,道:“这样也很好。无论是不是特任学士,只要是去过泰学院的人都可以。”
他说着缓缓地蹲下身来,想要灭掉火焰,卢馆首连忙起身走到他旁边,拱手道:“我来。”
王祁阳重新站直身子,笑道:“弄了一点调理身体的药,味道可能有点大,对不住诸位了。”
卢馆首伸手施展寒属性内力,熄灭炉火,又把砂锅端起来,走到桌前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水。王祁阳接着道:“刚刚卢院士可能跟你们说过了,前几日泰学院派来了使团,跟上官院首和我说了天灾、以及所谓‘末日’的事情。现在他们要前往西京,请政事堂派人去泰学院共商对策。
“虽然这么说不大合适,但我没法完全相信他们。因此,我需要向更多的人求证——向更多的自己人求证。这两天我已经约见了几个人,确证了使团所说的部分内容,但这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近距离接触过那块奇石,更别说弄清楚它的各种性质。”
“今天我听说你们几位从泰学院回来了,就赶紧把你们请了过来。而且,据说孟仞和巫澎还曾被委派去研究那块石头,我说得不错吧?”
巫澎拱手道:“副院首所说不错。”
可他怎么这么快就能知道?这一疑问在孟仞、巫澎和霍岚的心中同时升起。
是依靠监察司么?还是他有别的情报网络?
王祁阳走到桌前,端起汤药,道:“泰学院以末日为由,想要与诸国合作,但是,有一件事情至关重要,我想跟你们确认:所谓的‘末日’,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皱了皱眉头,把汤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