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见这个男人挺有礼貌,也没有起太多疑心。
男人往自己的车上走去,准备开车离开。
车子开走了,王妈这才回到权家别墅。
穆青青本来就没有睡着,她忽然收到一条短信,竟然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她的手扶在轮椅后面,语气寡淡而清冷:“我扶你上去。”
她低下头,并不看沈策先的眼睛,反而倒是权傅义,一直盯着她看。
“如果你不愿意让我推你上去,我可以离开。”张蓉道。
她微微抬了抬眸子,眸中没有任何神采,仿佛是在跟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说话。
权傅义忽然抬起手,将自己宽大的手心落在她的手背上。
“张蓉……”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眼中是望不尽的怅然。
岁月长,衣衫薄。薄暮染,晓风寒。
时光荏苒,宛若白驹过隙……
虽然是夏天,但权傅义的手是冰凉的,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时,张蓉浑身微微一颤。
她动了动眼皮子,想要抬头,但最终,还是没有看他。
“电梯来了。”她淡淡道。
张蓉推着他走到电梯口,电梯一来,她就将轮椅推了上去。
私人医院里人不多,这个点,人更加少。
电梯里只有张蓉和权傅义。
电梯门一合上,张蓉去按楼层,正好沈策先权傅义抬起了手。
两人的手指交错,张蓉宛如触电般,先将手缩了回去。倒是权傅义,眼底是一片怅然。
他按下楼层,电梯缓缓上升。
电梯里很安静,他们俩谁也不说话。
沈策先的病房在六楼,很快就到了。
他以为一到楼上,张蓉会走开。但她没有走,而是将他推进了病房。
“蓉蓉。”
权傅义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了…….........
他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听来格外落寞和低沉。
张蓉走在他的身后,抓住轮椅的手渐渐攥紧。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开口。
蓉蓉……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唤过她了。
记忆宛如春雨,绵长不绝,打在心口,却比那冰雹还要疼。
过去的一切,每每想起,都泛着枯黄,是不是春风一吹,还能重生……........
蓉蓉,蓉蓉。
那一年,银杏叶落,秋风疏朗,飘着白云的天空上泛着袅袅崇光远逝的低迷。
夕阳染过一地的落叶,风一吹,这些枯黄的落叶飘在空中,便与那昏黄的夕阳染成一色。
那一年,他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冲着下课路过的她轻轻叫了一声“蓉蓉”。
双眸清澈,笑容清明。
蓉蓉的双手一顿,轮椅停了下来。
只是,时光中杂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岁月何似当年好。
权傅义想转头,但最终却微微闭上眼,轻叹一声。
“蓉蓉,离婚的时候……你说过,谁先死了,谁就输了。”权傅义嘴角边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张蓉的手在抓紧轮椅,越抓越紧,指节在一点一点泛白……
她的眸子微微抬起,幽邃如海洋,让人看不见那其中的深沉。
她的唇紧抿着,眼睫毛上却泛了一层蒙蒙水光。
“我们互相嫌弃了一辈子……”权傅义的声音很低,语速也很缓慢,“最后,我还是要先走了……”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久久回荡,盘旋在张蓉的耳边。
张蓉一直在沉默,沉默着……
权傅义得不到周染的回应,淡淡笑了笑:“蓉蓉,送我回病房吧……”
张蓉的双唇动了动,她轻轻开口,仿佛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权傅义,你的好胜心一直那么强,从来都不肯输给我的。”
她顿了顿:“所以……你不准输。”
权傅义的脸上起初是平平静静,听到她的话后,幽黑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异样的神采……
“你要是输了,这辈子就算我赢了,你甘心吗?”张蓉低下头,嗓音低沉而沙哑。
喉咙里如有东西梗着,说不清的涩。心口那个位置,竟有刀绞般的痛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权傅义不开口了,他倚在轮椅上,微微闭上眼睛。
他跟张蓉,真算是争了一辈子。
很久,很久,张蓉都没有得到权傅义的回答。
慢慢的,她的手重新抓紧轮椅,推着他前行……
她走得很慢,他也希望她能走慢一点。
这一辈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很多时候,因为争吵,就错过了。
从一开始,因为商业联姻,他们结婚了。
以前的张家不知比权家强多少倍,张家找权家联姻,多多少少是不划算的。
当年的他为了摆开她父亲的欺压,誓将企业做大做强。
那个时候,他也是想摆开她的……
十年前,他终于如愿了,他们离婚了。
可是他,为何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
哪怕是十年过去了,依然没有……
张蓉推着他往病房走,不管走得有多慢,终有到尽头时。
“到了。”张蓉淡淡道。
站在门口,她看了一眼门牌。
推开门,阳光从半拉开的窗帘处照了进来,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光亮。
一屋子的光线,让人不由恍惚。
张蓉将权傅义推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张蓉不怎么说话,将他推进病房后,就扶着他站了起来。
“走走吧,窗口阳光很好。”她淡淡道。
她靠近他的时候,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那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如幽兰一般,在心底萦绕过很久很久……
再熟悉的一切,都犹如握在手里的流沙,渐渐的,就从指间的缝隙里溜走了。
过往,终究成了过往……
那从指缝间漏掉的流沙,也随风轻轻散了……
张蓉低头来扶他的时候,他抬起眸子,静静盯着她看。
她还是那么好看,除了眼角边多了些细纹。
她还很年轻,就好似二十多年前一样。她靠近他时,他看着她那幽亮的眸子,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
手抬了一半时,张蓉转头看向了他。
权傅义的心一顿,那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