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晁错刚走不久。
刘启站在殿门外看着远处的风景。
以前时常看到先帝在殿外看着风景。
自己当时身为太子不太明白,而现在明白了。
看着远处的风景可以放空自己,自己这才登基几个月,就被朝堂上的事情伤透了脑筋,朝堂之上大臣们甚至都不掩饰了,明目张胆的互相挑衅着;晁错身为自己的老师,从小就教导自己,为自己灌输了许多法家的观念;虽然这对其他各家有些不公平,不过自己好像很喜欢法家的理念。
“陛下,廷尉大人求见。”
刘启身旁传来了章德的声音。
刘启蹙了蹙眉,看着走廊尽头那站了个人,看那身形就是张释之。
“张释之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个,奴婢不知。”章德低头答道。
难道是我的殿内有人去通风报信了?可晁错才刚走不久啊?
刘启想了半天没有想到,觉得还是直接问张释之比较好。
“让他过来吧。”
“诺。”
很快张释之走了过来。
“臣张释之拜见陛下!”
张释之整个人直接拜道在地。
刘启感到有些惊慌,这还是除了登基那日以来,第一次有人跪拜自己。
“张卿快快请起!”刘启快步走到张释之面前想将其扶起。
但刘启没有拉动,张释之依旧跪在地上:“臣有罪!”
“张卿,不管怎样,你身为廷尉;这样一直跪在地上,岂不让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朕亏待于你。”刘启蹙着眉说道。
张释之闻言看了看现在所处的位置,这才想起这是在宣室殿外,不远处还有巡逻的士兵。
张释之这才慢慢起身道:“陛下,臣有罪!”
刘启又听到这句不耐烦的说道:“那张卿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陛下,当年臣年轻气盛,被先帝安排在司马门任公车令时不小心冒犯了陛下,所以特来请罪。”张释之低着头说道。
刘启闻言怔了下,我都还没找你居然自己跑过来认罪?本来碍于面子,刘启还需要先缓和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找个机会将张释之弄下来,但是现在张释之用当年司马门那件事出来认罪!
刘启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并不能用当年的事来定罪,于大汉现在的律法来说,张释之根本没罪,甚至于错还在自己。
张释之此时还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势,他发现过了半晌刘启都没有说话,但是只要刘启没有开口这个姿势就要继续保持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张释之才听到刘启的笑声。
“哈哈,张卿你多虑了,当年那事朕早就忘记了,更何况当年若不是张卿站出来,恐怕朕还会受到百官的弹劾,受到先帝的处罚。”刘启深情并茂,还伸出手将张释之的手抬了起来,让张释之直面自己。
张释之刚对上刘启那充满戏谑的眼睛,连忙又低下了头。
“陛下,话虽如此,但臣认为当年臣其实可以采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臣却没有做到,所以恳请陛下治罪!”
刘启看张释之的样子今日是赖上自己了,如果自己不治他个罪,只怕他还真有可能不走了,但治他一个什么罪呢?
看着面前的张释之,刘启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张卿说说朕该怎样治你的罪?”
张释之抬起头正色道:“陛下,臣认为臣的罪行不仅仅是简单的降低官职所能解决的,所以臣恳请陛下将臣贬至淮南这等蛮夷之地。”
刘启诧异的看着张释之,他明白张释之此举的意思,无非就是远离自己。
刘启开始计算这其中的得失,如果自己不肯放过张释之,非要至他于死地的话,很可能会遭受道以申屠嘉为首朝臣反对,这样不利于后面的发展;自己放过张释之的话,可以空出一个廷尉的位置自己再安插人手上去,同时也可以得到一些名声。
再退一万步说,当初如果不是张释之拦了自己,先帝也不会将陈安派到自己身边任舍人,想到这里刘启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于是刘启正色道:“张卿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好,既然张卿如此坚定,那明日早朝,张卿上奏请辞吧!”
听着刘启答应,张释之心里重重的舒了口气:“诺!”
翌日。
宣室殿。
廷尉张释之上奏请辞,刘启念多年兢兢业业将其调任淮南王相国,由原来的廷尉丞张敺继任廷尉;同时以周亚夫职务过多,且职务重合为由,任原武库丞严嘉为中尉;周亚夫保持原职车骑将军;调陇西都尉李广任骑郎将。
车骑将军这一职在原来是一个不常设定的职位,只在战时设定;从刘恒开始才变为常设职位;位超九卿,次于三公;执掌四夷屯警、京师兵卫、征伐背叛、出使宣诏、举荐官吏等。
丞相府。
下朝后,申屠嘉前往了清凉殿一趟,再加上路上人多眼杂,陈安只有在此等待申屠嘉。
很快申屠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丞相府。
陈安见状就欲上前搀扶,但不料陈安刚一碰到申屠嘉就被申屠嘉挥手甩开。
“哼!”
申屠嘉径直走到了位置上坐下。
陈安愣在了原地,片刻后陈安走到了申屠嘉面前拜道:“老师,可是弟子有哪里做的不对,惹到了您?”
申屠嘉没有回答陈安,而是幽幽的说道:“方才我去清凉殿问了些有关今日早朝之事,陛下也如实告诉了我,我本想着陛下投鼠忌器,担心一方做大也是应该的。”
“但我走出清凉殿时遇到了晁错,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申屠嘉此话一出整个丞相府前厅内陷入了沉寂。
陈安沉默不语的立于申屠嘉案牍之前。
“怎么?没话说了?你就不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辩解一下?”申屠嘉又斥责道。
陈安又沉默了一会儿吐了口浊气了:“老师,弟子的所作所为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深思熟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就是让你欺师灭祖?让你从自己师傅、从自己岳父手上拿走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