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如困兽笼般的牢房里,而是在一件毡房里。不过,他的脚腕上挂了锁链,绑在了床脚,外面还有四个士兵看守着,完全没有逃跑的希望。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记得,他好像中了毒…很痛苦,尤其是在运气的时候,仿若有什么东西在丹田之中里搅动着,真气在筋脉之中翻江倒海一般,感觉都要爆炸了…之后他便不记得了。
是谁救了他?
他伸手摸了摸丹田的位置,想了想,盘腿坐下…小心翼翼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并没有什么问题,连一丝滞涩之感都没有…比他以前还要顺畅…
等等!
他睁开眼睛,将手伸到眼前,握了握拳,然后,用力挥出——
带起一阵拳风,不远处的门帘轻轻晃动了一下。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的看着自己的拳头——
他的内力,竟然增长了?!
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
他喊了一声,可是,外面的守卫完全没有反应…又是这样!
陈嚣安静了下来,渐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略清冷的容颜,也渐渐的想起了那天发生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理他了…或许,战歌没有直接杀了他,就已经很克制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下唇——
不知,她好点儿了没…
晚上,守卫再次进来的时候,他很是平静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想见战歌。”
守卫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
陈嚣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告诉他,有个人或许知道那晚西凉寨发生了什么。”
战歌站在陈嚣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比从前见到他的时候更加的淡漠,道:“说吧。”
陈嚣想告诉战歌的,是关于说书先生的事。
他之前一直隐瞒这件事,一是对玄衣门的不信任,另外也是不想给吴先生惹麻烦。
可是,如今,他知道了,李业并不是真正的马贼,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所信任的殷老鬼给他下了毒,而救他的却是他一直都谨慎提防的玄衣门…
他突然想起了当初被关押在西凉寨那间柴房里的时候,李大当家对他说的那句话——
“江湖啊,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小孩子吗…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
若非他冲动莽撞,怎么会导致西凉寨那一夜的大火?
若非他善恶不分,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李大当家的?
若非他识人不明,怎么会帮着殷老鬼来闯军营?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必须要尽力挽救,至少要查明所有的真相。
陈嚣说出,他逃出来那晚,是一位说书先生帮了他。
战歌问道:“你跟白…那位吴先生是如何认识的?”
陈嚣道:“我在南边的戈壁石林之中迷了路,晕倒了,是吴先生救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凉阳客栈了。”
战歌问道:“那日你去逃出去,也是想找他?”
陈嚣点头,“是。从西凉寨逃走之后,我们在平亭客栈住了半日,我原想去看看他还在不在那里。可惜,吴先生已经离开了。客栈的老板说,他给我留了信。”
战歌问道:“信呢?”
——军营的士兵之前就搜过他的身,可什么都没发现。
陈嚣道:“那日被追杀的时候,我躲进了一座庄园的柴房里,把它藏在了柴房的地板下面。”
战歌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陈嚣道:“不知道。”
战歌眨了下眼,“不知道?”
陈嚣沉默了会儿,道:“那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战歌扶了扶额头,转身便走。
“战大人。”陈嚣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半步,却很快又退了回去,嘴唇动了半晌,却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战歌微微偏头,道:“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陈嚣握紧了双手,半晌,松开,道:“谢谢。”顿了下,又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绝对不会逃跑。”
战歌转身,微微眯起眼睛,认真打量了他半晌,终于点了头。
战歌带着陈嚣离开军营之时,正好碰到苏婴,上前问安,“大都督,发生什么事了?”
苏婴身边带着二十来个骑兵,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见到是战歌,眉间的皱纹才稍稍平了点儿,道:“听说有群江湖人在绿帽山聚集。”
战歌也不由皱了眉,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苏婴摆了摆手,道:“不用,本都督倒是要看看,谁那么大胆竟敢在边疆重镇撒野。”
陈嚣站在战歌身后,感觉苏大都督似乎在看自己,抬眼看过去之时,却发现大都督已经带人走远了。
他看着那马队留下的烟尘,问道:“苏大都督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绿帽山位于凉阳镇北边,不算高,位置很隐秘。山顶是一片平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定帽子,是个适合秘密集会的好地方。
只是,江湖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给李大当家的报仇吗?
战歌轻笑一声,道:“西平道是大周通往吐蕃最重要的一条商道,西凉寨称霸西平道这许多年,早就有很多人眼红了。也不想想,这里可是边疆,朝廷怎么可能让区区江湖门派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若是有一天吐蕃人攻过来了,难道指望那百十个人抵挡千军万马吗?”
在西凉寨覆灭之时,战歌一早就请来了苏婴,也是预料到这种情形。只是没想到,在边军镇守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胆敢在这里作妖。
陈嚣道:“如此说来,苏大都督并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来建军营的?可是,他为何只带了两千骑兵过来?”
若是一早就带着大军过来,江湖人哪里敢打凉阳镇的主意?
“查案是玄衣门的事。”战歌偏头瞧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苏大都督是故意的?想要借这个机会打击西域的江湖势力?”
陈嚣沉默,算是默认了。
“苏大都督可没那个闲工夫。”战歌冷笑一声,道:“朝廷调兵自有程序,私自调兵是重罪,苏大都督还需防备关外的胡族,能在两天之内调两千精兵过来已是难得。”